入夜的时候,起了风,狂风呼啸着从巍峨的宫殿间来回穿梭,恨不得能冲破紧闭的门窗。
永安宫中,躺在床上休息的太妃正深陷在一个冗长的梦境里不能自拔。
梦里有个声音在告诉她,“太妃娘娘,苏云锦绝对没有看上去的那般简单,她是一个有故事的人。不信的话,你可以想想这一年的时间里苏府都发生过什么事。”
简简单单的几句话,一直在梦境里飘来荡去,彷如最古老的咒语,搅得人越发不安。
“啊!”太妃从床上猛地坐起了身子,才发现裹在身上的中衣早已被汗水打湿了。
“太妃娘娘,您怎么了?”察觉到了异样的秋月连忙行至太妃的身边询问原因。
太妃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缓了好半天,才从噩梦中彻底清醒过来。她微微摇了摇头,身子向后,靠在了软垫上,然后有气无力地说:“是做了一个噩梦。”
话音一落,秋月便联想到了六皇子储沂轩。她猜想太妃这是因为惦念着六皇子才会被噩梦魇着的,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沉吟了片刻,准备开口安慰,对方却是先一步开口。
“你觉得锦儿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儿?”太妃幽幽地问。
“四小姐?”秋月不知道太妃为何会突然这样问,莫不是太妃这一次做噩梦与四小姐有关系?秋月是打心眼里喜欢谢小桃的,特别是上一次为太妃做了那些日子的豆腐宴以后。她想,一个能把豆腐都做得如此好吃的女孩儿,品行也一定如同那一道道菜肴一样叫人赞不绝口。“四小姐聪明、孝顺,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孩子。”
“那你觉得她单纯吗?”太妃又问。
秋月怔住了,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太妃为什么这样问?”
“哀家觉得她一点都不单纯。”当着秋月的面,太妃直言不讳地道。
秋月却是听不懂了,太妃不是一直都很喜欢四小姐的吗?怎么好端端的会这样评价呢?
“想想这一年来,苏府里发生的事情,再想想锦儿的所作所为。”太妃提醒道,慢慢地阖上了眼帘,开始回忆起这一年来听过的事情。她虽然居于深宫,不代表她对外面发生的事情毫不知情,特别是她的娘家苏府。“哀家倒是越发觉得,她不像是一个还不足十一岁的小女孩了。”大抵是因为有了怀疑,才使得太妃不得不重新审视起谢小桃。
“不像十一岁的小女孩,又像什么?”秋月故意打趣道。
“像……好像是一个……”太妃在脑海里反复搜寻着能形容谢小桃的合适的词语,想了半晌,却是寻不出来。她忽然想到了自己初入宫门的那一年,是个十四岁的小女孩儿,不管是论手段、还是论谋略,都要比谢小桃逊色许多。不但是她,放眼后宫佳丽三千当中,也寻不出来一人可与谢小桃媲美。“哀家在宫中生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见过有哪个秀女能有她这样的胆识与作为。”
秋月略一沉吟,斗胆道:“太妃娘娘,恕奴婢直言。奴婢觉得四小姐只是比寻常孩子聪明了一些而已,正是因为她聪慧过人,才能一次又一次的化险为夷。说四小姐不单纯,是对,也是不对,毕竟,人在面对危险的时候会有与往日不一样的表现。”越是聪明的人,越懂得在逆境中求生、自保,最好的例子莫过于眼前的太妃了。“但您想想,除此之外,四小姐哪里又表现得不像是个孩子?”
“此话怎讲?”
“前段日子不是听张嬷嬷说,四小姐与二小姐走得越来越亲近了吗?”秋月笑着说,“如果四小姐的心思真的比寻常人要复杂,为何次次都没有对二小姐落井下石呢?”
说着,秋月偷偷地打量着太妃。在宫中想要叫自己立于不败之地,便需要将那些表面的、潜在的危险一一铲除,这个道理,太妃要比她更为清楚。如果谢小桃真的如太妃想的一样,恐怕那个苏云绣早已经死了一千次、一万次了,哪里还会一而再,再而三的祸害他人?
“还有,您换个角度想想,如果您是四小姐会选择原谅二小姐吗?”秋月的胆子越来越大了,只希望能尽快消除太妃的顾虑与怀疑。
顺着她的意思,太妃认真地思索起来。如果是现在的她,一定不会再与苏云绣来往了。她好像是明白了秋月想要表达什么了,却是仍放不下满心的顾虑,“哀家倒是希望她如小孩子一般不记仇,但不能否认,这其中还有其他打算的可能。”
“太妃……”秋月欲言又止。
“以前不是派人查过锦儿的身世么,她原本是叫谢小桃的,而据哀家所知,闹饥荒的那一年,尚书府谢家也丢过一个孩子,也是个女孩……”太妃的声音渐渐小了,最终化作了一声长长的叹息,听起来很是无奈,“或许,从一开始,他们就寻错了人……”
“太妃的意思是?”秋月不由得疑惑起来。
太妃却是什么都没有说。那一年丢失了孩子的人又何止苏、谢两家?多少人因为饥荒而流离失所?说不定锦儿真的不是苏家的孩子,很有可能是冒充的。
想到这里,太妃背脊上的寒意又浓了几分。作为一个普通老人,抑或是当朝的太妃,她愿意相信谢小桃只是个心思单纯的小女孩,但作为苏家的一员,她肩负着守护整个家族的使命,不会允许任何一个人做出伤害她家族的事情。
这件事,看来哀家要好好查一查了。“秋月,明日叫先生过来,再把锦儿叫进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