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二话语声刚刚落下,心惊胆战地跪倒在地,等着上首端坐的知府主持公道,只听另一个平静的声音响起。
“宁知府,请允许李某插一句嘴,先不说海运府内部发现的问题,在无发现并上报之时,外人端凭着传言可否定罪?又可让人围攻海运府?怎么说,无论有错无错,海运府还是属于大宋的权力机构,虽无琼州府衙这般地方主治之权,但却负责管理着大宋万万名出海做生意的海商。这无凭无据攻击之举,无疑于谋反!还请吕知府明断!”
谋反!
牛二的记忆非常准确,在上头的人说话之后,他很容易的判断出,开头的是于他之前出言的年轻人,也是他们这群海商的主管官吏,那位叫李贤的海运使。
当日琼山的宴会之时,牛二这等散户海商也只是处在外围远远的看过一次,但年轻人的容貌却如同烙印般印刻在他的脑袋里。
刚开始跟着起哄,并于一股脑的热血中走出“伸冤”不同,此时冷静下来的牛二再次听到这句清晰的话语,又想到自己刚才如实供言,只觉浑身冰冷。
“完了完了,我刚才中了什么邪,怎么敢在无实据之时,跟着那群人直接状告海运府的官吏,还站了出来,好像,那些贪腐之吏的,都是海运府自己抓出来的,我又认识谁?
且那海运府的主吏就在面前,要是把此人得罪了,我牛二以后在海上也别想着挣钱了,这位李狠人,于琼州之地,可是搬到了不少人,如那石大官人!”
电石火花间,牛二的脸越发苍白,即开始想着补救的法子。
人做事就是这样,于不知不觉间很容易冲动。但当真正的思考过经过后,才会发现自己已经中招,想要亡羊补牢,可为时晚矣。
牛二的脑袋瓜子却相当的灵活,他跪在地上,偷偷向旁边跪地的另几人一望,再一偷瞄上方正沉思却未开口的知府,以及坐于左右两侧的另一个面色威严的官吏,当即向前爬了半步,朗声喊道:
“禀青天大老爷,小的还没说完。在得听传闻后,小的亦有怀疑,此事的真假。
且在小的平日的观察里,海运府一向是公正廉明的,而海运府的李府使,更是有名的青年才俊,其人前途无聊,与人为善,创立海上联合会,并设立琼海和东海海师,这在小的看来,都是李府使为我等普通渔民海商考量。
那传言之事,在小的看来,多是旁人夸大,其小的相信李府使的为人……
所以……所以此番,小的见青天大老爷们都在在场,之所以选择站出来,就是单纯的想看看真相如何,断不能让海运府蒙冤,毕竟……毕竟海运府是真正为我们海商考虑的府衙,亦是我们这群小海商的衣食父母。
还有那围攻海运府之事,小的亦未参与,小的对参与此事之人,亦是深恶痛疾,像这等处罚宋律之人,活该青天大老爷捉拿归案……”
牛二的嗓门很大,如同安着一个铁喇叭在说话,这也导致不仅是露天桌上坐着的琼州官吏听得清清楚楚,连在外侧张望吃瓜的百姓们,亦是听得一清二楚。
这段马屁拍下来,让人纷纷侧目,宁亦善的嘴巴里更像是塞了一个苍蝇一样难受。
这人已经确定不是他的人!
情况大大的不妙啊!
而在之言语后,牛二即再次埋着头,跪倒在地一动不动,给一种任上面的人发落的感觉。
片刻间,一道道声浪即从周围传来,越来越大,连四周站立的几十个捕快连声呵斥“肃静”也制止不住。
“这人叫牛二吧?嘿,俺之前也和牛二想的一样,大概率是外人在攻击海运府,见不得咱们海商的好,老苟啊,你们前些日子是没有去看海师的演练,那种阵势,是真正将我们海商筹集的钱花到实处才办到的。”
“什么,你说那门侧站着的海运府官吏?你没看到那些人都被去了衣衫官帽吗?没听到那是咱们的海运使秉公执法、大义灭亲,借着此时将这群人交由知府审理一下!未曾想到有人于此,在无真凭实据下,也给碰上了!你说时机巧不巧!这背后真正借此事发挥之人,才是应该警惕的!”
“哟!你也相信官官相护?这是被人灌了迷糊汤了吧?!我给你说啊,我们安家有人在京城从官,这位宁知府是跟着王相混的,至于咱们这位海运使,可是寇相的弟子,这么说,你该明白了吧……现当下朝堂上的那些事,你是真不懂,还是装着不懂?”
……
议论声越来越大,事情的脉络也越加变得清楚。
因为今日来围观的人太多,致使这群人很自然的聚集成了小团体。加上内中还有不少本地来看热闹的乡绅,或是各大家族赶来观望的子弟,使得维持纪律的捕快们也不敢下重手,只好于四周之地呵斥。
由于牛二这段发自肺腑的“临阵倒戈”之言,喧哗声起的同时,露天审案之事,自被耽搁下来。
于桌椅之上坐着的官吏们,自有小吏端茶送水,有的还与旁侧同坐的人交头接耳,更有一些人看着中间的知府宁亦善于此事上,光明正大的吃瘪,而暗自偷笑。
李贤却没有幸灾乐祸,他除了嘴开始的时候和另一侧的吕夷简对视一眼,再在中间说过一句自认公正的话后,剩余的时候,都在座椅上闭目养神,给人一副将所有人都交由琼州知府处理,自己绝不插手的态度。
也正是这种清白且又高高挂起的态度,外有牛二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