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油灯来回晃动,把墙壁上映衬的人影越加朦胧。
这里是上京的张府,辽国宰执张俭之住处。
张俭字仲宝,宛平人士。辽国统和十四年,为进士第一。先是担任顺州从事,后不断升迁,到了开泰元年,便已知枢密直学士。
也就在去岁夏六月,担任了辽国南院枢密使,执掌辽国南枢密院,并为辽皇进封鲁国公。
自科学后,从吏二十五年,张俭的才能和努力是一方面,辽皇对之的信任与重用是另一个方面。
所以,在张俭心中,辽皇耶律隆绪是他真正的伯乐。
士为知己者死。
伯乐一逝,辽国内乱起伏,眼看四方之国,将来趁辽国势弱之际,瓜分辽国现有只国土,而南院的威胁最重。
张俭说不担忧,那是假的。
“王朝之兴衰,始于内部之乱。陛下在世时,为此看的分外清楚,奈何这朝中宫闱之内的几位贵人,目光确实如此的短浅。”
张俭于这浓春之时,身着粗丝织成的绢帛,坐于案首。
长叹一句,放下了手中的奏报。这才看向桌案边的饭菜,饭是稀粥,菜只是普通的炒青菜。
他素节俭,和之名对应。而之性情却不一样,热情好客,平日所节俭下来的俸禄,也是多于接济朝中生活困难的同僚。
正因如此,张俭于辽廷之内,声望极高,文成武将,多以之为首。不论南院,连北院的大臣也如此。
侍奉在门畔的仆从,打了个哈欠,见家中的主人开始动筷子了,便走进问询道:“这边的饭菜有些凉了,要不给您热一下?”
张俭摆了摆手,温和道:“方才看奏报,不知不觉都忘了时间,这饭菜也让你热了好几次,不用再热了,温度刚刚好。”
老仆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下决心开口道:“还有一事,我想劝劝大相公您。前次您刚染了风寒,这两日身体略好些,加上朝事众多,疲劳不已。
可不能天天吃这么一菜,老仆想让厨房给您多加上两菜,好补充下身子。”
张俭喝了口稀粥,摇了摇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这饭菜我吃的就可以,我的身体,我自己也能感受到。老苏你关心我,我能理解,但能剩下还是剩下,不要为了不必要的口舌之欲而浪费,属实不值得。
对了,下午宫里可还有来人?”
老仆便也不再劝解,而是躬身回道:“那位萧将军,自被大相公用扫把赶出去后,就再也没有登门。到是在傍晚的时候,送来了不少的礼物,说是皇太妃赠予的。门子阿成按照大相公您的意思,拒收之。”
张俭三两口把饭菜吃完,点头道:“做得对,不过下次他们若是再来了,你们也不用拦了,让之进来就是……放心,只要他们想要梁王登基为帝,就不敢动手对付我。”
老仆应下,只是有些疑惑道:“大相公您不是说,近几日内都不接见宫中之人吗?把他们晾一晾。”
张俭的目光在油灯下的奏报上略一停顿,叹息道:“时间不等人,我也等不下去,大辽也等不下去。若都这么等着耗着,最后的结果,只会是大辽彻底的四分五裂。
这不是陛下愿意看到的,也不是我愿意看到的,更不是朝中许多臣子和天下百姓看到的。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担君之忧,我张俭既然为陛下器重,何以一直这么置身事外?”
还有一句话,张俭没有说出口。对于南面的大宋,近些年来,他越来越看不懂,对方似乎正在从任何人可以拔毛的绵羊,转换成为一个让人惧怕的猛虎,这让张俭不由得忧心忡忡。
“大相公大义!”老仆衷心的拜倒在地。
和张府相隔数个街坊的萧府,萧孝先也是面色忧愁。
没有人能拒绝权力的诱惑,至少他萧孝先不能。
今次,为上京统军使的他,选择和上京守备合伙,扶持梁王,以做从龙之臣,不就是为了更大的权力吗?
但皇太妃实在是太过“愚昧”了,竟然想着用强制的手段,让上京城内的官吏,乖乖的俯首称臣,进而将一手好牌打成一手乱牌。
今日只是暂时稳住了皇妃,难保明日她还会想到什么主意,梁王摊上了这么一个亲生母亲,还真是倒霉!
萧孝先摇头,内心腹诽道。
皇妃成不了大事,眼看着辽国之形式,正如皇后所料般发展,萧孝先不得不考虑一些补救方法,又可以提升自己未来的位置。
他第一时间想到的,还是去找南院枢密使张俭商议。他和张俭有些交情,甚至能为辽皇委任统军使,多少也有些张俭的推举。
可想到张俭因他倒向皇妃,而对他的态度,萧孝先便有些无措。
“还是明日一早就见见,张俭自诩为陛下的肱骨之臣,总不能看着辽国这边乱下去。”
宫城之外,人心惶惶不安。
上京的攻城之内,同样有人久久未眠。
辽后萧菩萨哥此时就依靠在寝宫的床边,看着头顶的那轮月亮,久久不愿离去。
望着这每月都会变幻一个周期的明月,萧菩萨哥仿佛看到了辽皇那熟悉的面孔。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半夜后的上京,开始变得寒冷起来。
灯火在寂静的夜幕中,不断燃烧且发出咔咔的响声。
于旁适逢的一位宫女,轻声道:“娘娘,您还是早些安寝吧,这几日来,您一直睡的很晚,身体定然吃不消的。”
宫女的这番关心,自不是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