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嬷嬷眼神一亮,连忙将虞幼窈拉坐到妆台前,取了茉莉花头油,在手里搓均,缓缓地揉在乌发上。
青丝如瀑,呈现光润水滑的鸦青色,
许嬷嬷从妆匣里取了黄杨木梳,齿梳刮着头皮,一下又一下地梳理,足足梳了一百下,这才帮着虞幼窈,绾了一个飞仙髻。
黄杨木梳用了两年多,养得光莹如玉。
虞幼窈轻抚着木梳,心中缱绻。
许嬷嬷取了老夫人送的步摇花,金片底坐折弯,罩住了头上的飞仙髻,底坐上两端,分别打了对孔。
许嬷嬷打开了妆匣,就问:“姑娘是喜欢钗环、簪子,还是发带?”
虞幼窈挑了一条红色的发带:“就这条发带吧!”
发带上嵌了红宝、珠玉,两端坠了流苏,很配这身打扮。
将发带穿进了步摇花对孔里系好,步摇花就固定了,蝴蝶结的发带,垂落在脑后,上头的嵌宝珠玉,流光溢彩,流苏更摇曳。
虞幼窈看着琉璃镜里的自己:“哇,步摇花真好看!”
许嬷嬷摇头失笑:“好看的是姑娘自己,姑娘娇贵大方,鲜雅明亮,宝石珠玉固然珠玉生辉,穿金戴银也是光彩夺目。”
赤金头面大多都是上了年纪的人在戴,也能压得住这富丽堂皇。
小姑娘都嫌弃赤金太俗气,更爱镶宝,嵌玉的首饰。
只不过,赤金其色纯正光耀,长相、气质、涵养,但凡失了一样,就容易喧宾夺主,叫首饰夺了光彩,沦为俗流。
虞幼窈眨了眨眼睛,琉璃镜里的自己,也冲她眨了眨眼睛。
“姑娘要用什么眉黛?”许嬷嬷打开了条形的眉盒,里面整齐排放了十几样颜色各样的眉黛。
虞幼窈一一瞧过,指了一盒颜色青黑的眉黛:“就用这盒见山黛。”
“见扇〉妹儿,取自:“疏处方淼然,山黛一眉塞!”
“见山黛”颜色青黑,略显凝重,调了水,上了眉之后,宛如绵延不绝的山岚,透了郁郁苍青的灵秀。
许嬷嬷惊叹无比:“表少爷亲自调制的眉染,就是不一般,若是开个胭粉铺子,就冲这手艺,一定能风靡整个大周朝。”
虞幼窈笑弯了眉:“表哥只给我调制眉染。”
许嬷嬷目光闪了闪,从琉璃镜里,瞧见了虞幼窈眉间一缕缱绻,就敛下了眼睛。
虞妙芙是正经的虞家嫡女,她的孙儿周令怀,和虞府也是三代血亲,大户人家亲戚间结亲往来,那都是要出了五代的关系。
所以,虞老夫人顺理成章地将周令怀当成了自己人,就算孙女儿长了年岁,也没太拘着孙女儿与表哥往来。
周令怀礼数周全,太深入人心,很得老夫人信任。
虞幼窈规矩守礼的一面,装得太好了,老夫人不会怀疑自己的孙女儿。
两人又是血脉关系亲近的表兄妹,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但是!
此周令怀非彼周令怀呢?!
许嬷嬷取了些精露,涂在小姑娘娇润的唇间。
虞幼窈知道,精露油脂重些,涂在唇间,能润唇,一会儿上了口脂,着色更漂亮,也不易掉色。
花露清爽柔肤,让虞幼窈皮肤更加晶莹透亮,玫瑰精露润肤,会显得更粉嫩娇润,再涂一层轻薄的乳膏,整个人气色饱满,容光焕发。
许嬷嬷道:“没到二十五岁,就尽量不要搽粉,平常多保养些,精神一饱满了,比什么都要强。”
虞幼窈点头:“搽粉多了,对皮肤不好。”
许嬷嬷拿了唇笔,蘸了红艳的玫瑰花口脂,轻轻地搽在唇上,唇儿丰润饱满,娇艳欲滴。
十三岁的姑娘家,正是豆蔻娇俏,吐露芬芳的年岁,不需要刻意打扮,只需要描一描眉,染一染口脂,就已经美得芳华绽露。
许嬷嬷十分满意:“就没见过比你还要好看的姑娘。”
虞幼窈“忽”地站起来,拎了裙儿,就道:“我去找表哥啦!”
到了青蕖院,虞幼窈就听到院子里传来了琴声。
她侧了侧耳朵。
琴有五音:宫音和平雄厚;商音慷壮清旷;角音圆长通澈;徵音婉愉柔顺;羽音澄净清邈。
琴有九德:材“奇”脆滑;音淳“古”雅;清“透”淡远;纯“静”不杂;“润”长不绝;浑“圆”不散;“清”若金石;弦“匀”清圆;弹愈久而“芳”声愈出。
一张琴若是备具五德,就已经是一张好琴。
若备具七德,就是传世名琴,如她屋里那把“稀声”。
九德具全,那就是不世绝响,如焦尾、太古遗音之等。
虞幼窈想到了什么,连忙跑进了屋。
“咚”的一声,余音婉转,透了一丝缠绵,周令怀按着琴弦,目光落在了虞幼窈身上。
小姑娘今儿生辰,打扮得很隆重。
头上的步摇花,随着好碎步轻盈,在发间花枝乱颤,上头停驻了只cǎi_huā蝴蝶,仿佛一阵风,吹过了花丛,花蝶翩翩,精巧灵动,华贵又精致。
周令怀倏然就想到了,闲情赋:
瑰逸之令姿,独旷世以秀群,表倾城之艳色,期有德于传闻,瞬美目以流眄,含言笑而不分!
“表哥,这把琴是不是送给我的?”三年前,表哥斩了她院子里的青梧阳桐,要帮她斫制一把好琴。
虞幼窈一直很期待,却也知道,斫琴不是一日之功,花费的时间越长,这把琴所耗费的心血越多。
不急,再等一等,周令怀深吸了一口气:“装弦完成了,正在调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