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么熟悉的一幕,东林党人的究极大招——群臣死谏!
内阁、六部、六科、督察院……除了个别的朝臣还站着外,其余跪倒一地。
自古以来,但凡是群臣死谏的,皇帝即便仍然不肯收回成命,也绝不敢一下子把所有朝臣都推到自己的对立面,更别提是群臣集体辞职的。
多少年来,东林党人这一招几乎是屡试不爽,诺大的大明没有他们,皇帝怎么能玩得转?
崇祯本来都打算退朝回乾清宫了,看到这阵势抬起的脚又收了回来,同时心里窝了一股火儿。
温体仁的脸色就更差了,甚至一直悄摸的给崇祯使眼色,意思是厂卫和商税可以暂缓一下、从长计议。
崇祯白了一眼温体仁,心里的怒气更大了。
“朕……准奏!温爱卿负责办理交接事宜,退朝!”崇祯怒气冲冲的吼了一嗓子,随即甩了一下袖子出了皇极殿。
温体仁傻了,他本以为但凡有点理性,这时候都该先缓和一下,毕竟来日方长,譬如各退一步,厂卫的事先搁一搁,先把商税的事儿敲定,至于厂卫,以后有的是机会不是吗?
跪倒一地的官员也傻了。
他们这一招不是第一次用,从万历皇帝的国本之争,到天启皇帝斗魏阉,几十年来都没有皇帝敢直面群臣死谏。
即便是擅权专政杀人如麻的魏忠贤,遇到这种阵势也都选择各退一步,可如今……他们……这就被集体卸任了?
“吴大人,陛下这是怎么了?难道我等真的要离开朝堂吗?”督察院一个佥都御史一时还无法接受这个结局,摸着身上的官服,脸上写满了不舍。
群臣死谏一般都是由内阁成员牵头,六部大臣附和,其余中低级官员只不过是为了壮大其声势,毕竟他们能爬上来,全是靠着上头的人提点。
可如今倒好,好不容易爬到这个位置,却因为一时气愤被一撸到底了。
中极殿大学士吴宗大看都不看这佥都御史一眼,回头扫视了仍在站着没有跟他们一起死谏的温体仁等数个朝臣道:
“哼!君是昏君!臣是佞臣!大明在尔等手里,迟早要亡!”说完,吴宗大头也不回的便出了皇极殿。
王应雄、文震孟等阁臣互相望了一眼,也都是叹了一口气起身离去。
不大会儿,刚才还热闹非凡的皇极殿就变的冷冷清清。
“温大人,陛下今日所为,是否是你的建议?”督察院现任左副都御史杨嗣昌沉着脸问温体仁。
杨嗣昌虽然看东林党人不顺眼,但同为朝廷命官,在大是大非上还是能分出轻重的,一下子罢免这么多京官,这在开国以来都是没有的事。
而按照他对崇祯的了解,肯定是受到了人的蛊惑,目前看来,这个人肯定是当朝首辅温体仁无疑了,所以他的语气一点没客气。
“你可太高看我了杨大人,本官哪有这本事?实不相瞒,本官确实提前得到了陛下要收商税的消息,可并不知陛下还要同时重开厂卫,更别提陛下竟然敢直面群臣死谏!
唉,事到如今,本官心里也七上八下的。”温体仁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道。
厂卫属于皇帝专属的监察机构,严格意义上厂卫的任命并不需要群臣的同意,而且在崇祯心中,厂卫是必须尽快张罗起来的,所以压根也没跟温体仁说。
温体仁叹气则是因为今后可能名声不保了。
今日他不仅带头建议收取商税,还当众揭发了钱士升,东林党人肯定恨之入骨。
东林党人遍布大江南北,天下士子皆以其为榜样,以后民间对他的口诛笔伐百分百少不了,只不过事已至此,他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陛下怎能如此?一下罢免这么多朝臣,朝廷如何运作?天下举子又如何看?实在是太草率了!”杨嗣昌满脸愁容,跟温体仁一边出皇极殿一边道。
“下官也觉得陛下有点不对劲儿,陛下三日前还好好的,听说是前些日子劳累过度晕倒了,两位大人觉得,有没有可能是脑子烧坏了?或者是中了阴邪之类的蛊惑?”户部侍郎李邦华跟在二人后头小声道。
这年月迷信思想很重,比如若是出现地震、洪涝等大灾,不论是百姓还是官员,首先都会想到是不是上天震怒,皇帝甚至因此还得发罪己诏。
但温体仁杨嗣昌明显不同意李邦华的说法,只是摇了摇头甚至连回话都没有。
说起来李邦华这个人也真是够可以的,既不受东林党人待见,也不受其他官员待见,入朝以来几次三番的被去职回家。
“不过诸位也不用太过担忧,依本官来看,应该会有一些人会留下来的。”温体仁想了想道。
他与东林党打交道几十年,或许内阁六部等重要部门那些人会真的请辞,但其他衙门的低级官员却不见得会。
不是他小瞧这些人,没有人比温体仁更懂东林党了,毕竟寒窗苦读十数载,好不容易才做了官,又有谁舍得因为一时意气放弃所有。
温体仁与杨嗣昌、李邦华等人作别后独自回到内阁办公所在的文渊阁,此时其他几个阁臣都在奋笔疾书,想来是在写请辞奏疏,温体仁进来不仅没有一个人打招呼,还都怒目而视。
这时从外头进来一个小黄门,这小太监给温体仁拱了拱手,趴到他耳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而后便又匆匆离去了。
“温大人,请用印吧!”吴宗达把文书往温体仁桌案上一扔,语气不善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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