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抬起头来,看着朕,告诉朕,你师父是怎么跟你说这些事的?”
郑东仰头答,
“师父匆匆忙忙的回到客栈,告诉草民说:‘徐敬业谋反一事,罪不容诛,为师不能越陷越深了,这时候为师能逃出来已经是万幸了,不能因为要送你回乡而再入虎口,还是先等风声过去,再找机会送你回去吧!’然后就带着我偷偷去杭州了!”
武则天斜视郑东,努力挖掘郑东言语上的漏洞,而殿内趴着不动的骆宾王,此时心中又惊又喜,他实在不敢相信,一个十四五岁的毛头小子,居然能够如此临危不惧,对答如流,真是应了那句“初生牛犊不怕虎”!
“你师父就没有跟你说什么别的了?”
郑东歪头四十五度看房顶,作沉思状,旋即回答道,
“到杭州之后,师父跟草民说,没钱了!”
“这…”武则天哭笑不得,这叫什么事?
不过,到这会儿,武则天已经信了五六分。正要再转头问骆宾王,却见郑东抬头望天,把右手高高的举了起来…
武则天见状,甚是奇怪,她从来没见过,也不知道这个动作是什么意思,于是好奇的问道,
“你这是做什么?”
郑东依然举着胳膊不放下来,不好意思的说道,
“回太后,这殿内太热,草民流鼻血了!”
武则天环顾四周,发现火盆确实有些多了,她穿的不厚,自然没有感觉到热。
而对于郑东来说,可能不仅仅是热的原因,还有第一次见到大人物的紧张罢,武则天这样想,接受了郑东所说的理由。
武则天接着问道,
“那你为何把右手举这么高?”
“回太后,草民左边鼻孔流血,故而举起右胳膊。”
“举胳膊就能止血了?”
这种土方法郑东是暑假在外婆那里学到的,其实有没有用他自己也不太清楚,只是好多人都这么说,郑东也就跟着这么做了。(事实证明,这个办法没有用,各位读者不要轻易尝试,流鼻血时应该及时就医,使用正确的处理办法!)
此时,被武则天问道,郑东只好如实回答,
“草民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只是家中长辈都这么说。草民一时无状,惊扰了太后,请太后责罚!”
“无妨,朕倒是觉得你这方子有点意思!”
“谢太后宽恕!”郑东见武则天并无怪罪之意,而且也不像书中写的那样心胸狭窄,残忍无情。于是郑东试探性的又说了一句,
“启禀太后,草民还有一件事要说!”
“说吧!”
“草民和师父刚刚到杭州时,曾听见师父梦中吟诗,草民有这个经验,所以给记录了下来!”
此言一出,骆宾王趴着的身体猛然抽动了一下,虽然很轻微,但还是被武则天发现了。
于是武则天面色一凛,沉声道,
“念给朕听听!”
在此之前,杭州刺史詹穆思在骆宾王被秦善道带走的第二天,就往神都发了一封急报,那里不仅有杭州刺史府对骆宾王一案审问的细节,也有一些关于骆宾王的奇闻轶事,其中就有骆宾王第一次过杭州时,梦中吟诗一事。就是这件事,让骆宾王在杭州结识了谢维桢。
詹穆思还将骆宾王和郑东二人在杭州时所作的几首诗都附在奏章的后面。
武则天读过之后,大为赞赏,心说自己留骆宾王一命果然是对的,连他刚收入门中的徒弟就有如此的诗才,真不愧是神童!
现在又听见郑东说还有一首,武则天心想应该不是自己已经知道的那几首,而且看见骆宾王身体一颤,武则天更加肯定这首诗必定有什么猫腻,于是让郑东赶紧念出来…
骆宾王趴在地上,膝盖以下都快没知觉了,但听到自己的徒弟当着太后的面说什么梦中吟诗的事,吓得不自觉的抖了一下。
骆宾王也不知道郑东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然而他也不敢动弹,只能听之任之了…
郑东暗暗的清了清嗓子,用袖子抹了一把还在流血的鼻子,用还处在变声器的公鸭嗓,故作深沉的念道,
“曾于青史见遗文,今日飘蓬过古坟。
词客有灵应识我,霸才无主始怜君。”
念着念着,郑东居然站了起来,抬头望天,在殿内来回踱步,声音渐渐由深沉变为高亢,
“石麟埋没藏春草,铜雀荒凉对暮云。
莫怪临从军。”
一旁的刘祎之反应最快,捂着嘴轻轻的咳了一声,郑东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到师父前面去了,于是连忙后退几步,跪在地上大声叫道,
“草民无状,罪该万死,请太后责罚!”
“罢了罢了,你师父还是把你教的不错的,只是你从小失学,放纵惯了。但你记住,以后见朕,就不能这样了!”
郑东打死也想不到武则天居然当堂给自己上课,还讲的这么仔细,不禁让郑东想起了自己的小学老师。
于是郑东狠狠的在地上磕了三个头,口称万岁,武则天对这种道谢的方式已经司空见惯,习以为常了,摆摆手让郑东去一旁站着去,郑东还不太懂,刘祎之则踩着小碎步过来把郑东拉到了一边。
紧接着,武则天让骆宾王也站起身来,盯着他的眼睛问道,
“方才你徒儿念的这首诗,你可有印象?”
郑东正要出班解释,却被武则天的眼神挡了回来,“刚刚说完,你就忘记朕的话了吗?”
郑东只好退回来,默然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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