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
尼禄看着阿尼姆斯菲亚离去的背影,欲言又止。
但她最终还是没能出声叫停阿尼姆斯菲亚。
尼禄也清楚阿尼姆斯菲亚不这么做的后果,或许这支阿尼姆斯菲亚费劲心机拉扯起的军队哗变不会对现在的他与尼禄产生生命威胁,但在收复罗马疆域这样层面的战争上,仅仅靠着几名从者是不可能实现的。
最近一段时间以来尼禄在阿尼姆斯菲亚的身后仿佛远离了一切的不顺,不管发生怎样的困难只需要交给他就好了。
在瞬间远离了宫廷中勾心斗角的尼禄就仿佛做梦一般。
虽然这段时间她都没有空闲去完成自己最喜欢的歌唱与表演,还面临着敌军的威胁,但尼禄却觉得这是她当上奥古斯都以来最轻松愉悦的一段时光。
连从天空中洒向罗马的阳光都变的更璀璨了些。
可那不过都是假象。
苦难与阴暗从未在罗马消失,尼禄只不过是站在掩盖着腐烂尸体与淤泥之上的大理石上。
将所有的邪恶都掩盖在那光鲜亮丽的成就与辉煌下,对砖下究竟埋着什么只字不提。
现在是这样,以前也是这样,只不过阿尼姆斯菲亚盖的砖比以往任何人都要华丽,都要精美。
让尼禄沉溺在了其中,以至于那帕拉蒂尼山下埋着的禁卫军们都被她忘了个一干二净。
尼禄突然开始埋怨起了阿尼姆斯菲亚。
为什么,为什么他要带自己来这里,一直好好的待在船上,绕过这里——————
像是之前一样一直含糊其辞着不就好了吗?
如果阿尼姆斯菲亚坚持不让她上岸的话,尼禄也同样不会点破这层薄纱,从而验实她的推测。
她宁可不知道真相。
可阿尼姆斯菲亚大概是不会那么一直做下去吧。
不然阿尼姆斯菲亚从一开始就不会告诉历史上所记载的,尼禄之后要干的事。
君主注定孤独,君主注定高高在上,君主注定会为了自己牺牲他人吗?
.......
尼禄抬头看向了周围。
街道上之前战斗中死亡的士兵与劫掠中死去平民们的尸体在阿尼姆斯菲亚与布狄卡的指挥下被集中了起来准备开始焚烧。
至于被埋在废墟下的死者则就当他们已经入土了。
如果不处理尸体的话,之后蔓延起的瘟疫也许会带来更大的损失。
作为君主,就必须作出这一切吗?
尼禄根本不想要这一切,作为奥古斯都的生活并不像她从塞涅卡与其他人口中听到的那般美好,那般光荣。
那她当初不惜谋害自己母亲与弟弟,让双手染满鲜血与毒药也要成为奥古斯都的理由是什么?
尼禄以为,只有宫廷与元老院中会这样。
所以她才会厌恶深宫,反而流连在剧院与竞技场中,享受着那她自以为公民们的真实。
可到最后,都不过是在粉饰太平罢了。
火光诚然明亮,可柴薪最后能剩下的却只有灰烬。
正在指挥士兵的布狄卡回头看向了不远处的尼禄,叹了口气。实际上看到的话,尼禄只是个和她女儿年龄相仿的少女。
布狄卡心中仍然放不下的最后的执念在见到尼禄本人之后也都烟消云散了。
正如斯巴达克斯说得那样,布狄卡不认为现在的尼禄会和在不列颠作出暴行的罗马人是一丘之貉。
更不会认为她是个压迫者。
尼禄现在只是个披着戏服的演者,扮演着奥古斯都的角色罢了。
她会为马赛利亚死去的民众们而感到伤心,这点已经难能可贵了。
至少布狄卡在最初没能做到,并且一直到兵败自杀时,她都未能理解。
那时的布狄卡是纯粹的复仇者,罗马人凌辱了她和她的女儿,夺走了丈夫留下来的土地,所以她要向罗马复仇。
对罗马同样积怨已久的不列颠诸多部落也都响应了她的号召,于是反抗的军队浩浩荡荡地攻向了罗马人的军团。
在夏季起兵的不列颠联军击败了措手不及的罗马人,攻陷了包括后世伦敦在内,三座罗马的城市。
留在城市当中的罗马人与罗马化的不列颠人则被布狄卡悉数屠戮。
仅靠后世的不完全统计就足足有七万人。
只有真正见到那副场景的人才知道那是怎样的地狱。
那些和凌辱女儿与自己的败类同一国家的人,那些甘愿成为罗马走狗的人——————
那时的布狄卡根本不能饶恕带有罗马名号的任何物,即便他们未曾犯错,即便她无法代表正义。
于是她犯下了她曾经最痛恨的罪,成为了她曾经最痛恨的人。
因为暴行而反抗的人最终却化作了暴徒本身。
自那时起就注定了她无法再取得胜利了吧。
因为爱着不列颠,想要守护不列颠而奋起的胜利女王到最后却变成了仇恨罗马的复仇者。
布狄卡是守护者,而非征服者。
最终在秋季作战延误收割的联军倒在了回过神来依托着堡垒构筑起完好防御体系的罗马军前。
原本想要劫掠罗马人粮食的布狄卡最终看到的只是罗马人在撤退前焚烧存粮所留下的一地灰烬。
也许是被传唱着的,成为英灵的角色只有名为布狄卡的“胜利女王”,那个愿意保护自己故乡而挺身而出的守护者。
而非那个被狭隘的、仇恨支配的爱西尼人。
现界之后的布狄卡对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有了反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