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丫头嘴上说轻生,实际上求生欲比他们都强,她眼里并没有绝望,她面向落山前的夕阳,却能看成初升的旭日,那是希望。
小小的年纪,怕是刚成年不久,却对自己下得了狠手,胆子比男人都大。
是啊,同龄的小女生不小心割到手指,都会疼得哇哇大叫,这丫头却捏着那把铅笔刀,对准自己的咽喉,真的动得了手。
她是有多自信,才会下定决定这么做,她首先得确保力道把握得刚好,既能保护自己,又能让对方相信她是认真的。
刀锋抵在皮肤上,隔着薄薄的一层,就会割断喉咙,多一寸不多,少一寸不少,只要稍微再用力一些,那真的会死人的啊!
红衣男意识到自己低估了这丫头,她的钱是真不好赚,她头脑很清楚,她现在说的每一句话,做得每一个举动,都有意义,她是在自救!
若说心理承受能力弱,也不该是这个丫头,而是寸头男,他快扛不住了,尤其是沈梦莱说到孩子的事。
寸头男家里还有几个小孩,他可不想为了这笔钱把自己搭进去,他要是坐牢,那老婆孩子怎么过?
寸头男彻底打消了念头,对红衣男恳求道,“阿全,算了!这事就这么算了行不行啊?!不要这钱了!”
同伴已经放弃,红衣男若是继续,他虽然可以得到全部的报酬,但也意味着他要一个人承担这件事的所有后果。
“随便你,反正我不干了!”
寸头男说着便掏出车钥匙,急匆匆地上了面包车,来的时候就是他开的车,估计车也是他的。
就在红衣男挣扎和考虑的时候,沈梦莱却丝毫不着急,她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们,一语不发。
但是沈梦莱的手指却紧紧地抓着那把铅笔刀,手心直冒冷汗,跟沈梦莱的面部平静,截然相反。
刀子虽然弄伤了自己,但沈梦莱知道,这才是唯一可以救自己的稻草,她把所有希望都压在了上面。
给红衣男思考的时间也不多,因为见寸头男真的发动了车子,红衣男也开始着急,他一番纠结以后,最后也选择放弃赚这笔钱,他看了沈梦莱一眼,然后疾步上了车,跟着离去。
破旧的面包车,发出“吱吱咯咯”的声音,一路远去,沈梦莱则无力地放下手,同时瘫软地坐在草地上,筋疲力尽。
天晓得她刚才有多害怕!
沈梦莱徒步走了两小时才到了南城,第一件事就是找路边的公用电话,打电话给五柳村的小卖部,报平安。
沈家这个时候还没有电话机,只能通过小卖部的张爷爷传达,而母亲陈玉林也确实很需要闺女的消息,她回家就是为了确定闺女有没有自己回来,若是没有,她便要拉着沈建业去派出所报案。
孩子是母亲身上掉下的骨肉,曾血肉相连,虽然分离了,但冥冥之中还是有着比父亲更为亲密的关联,陈玉林确实说不清,但就是感觉闺女出事了,所以她才那般慌张。
陈玉林听到沈梦莱打来电话,急匆匆地跑去小卖部接电话。
孩子来电话就说明平安无事,陈玉林悬着的心也因此落下,她很想骂闺女不懂事,害她这么担心,但是声音里带着不受自己控制的哭腔,道,“你这孩子你死去哪了?!”
沈梦莱不想母亲担心,没有提及被人掳走一事,她尽可能地用平常的语气跟母亲回话,道,“妈,我去同学家玩了,今天是高考最后一天,以后大家就各奔东西了,所以和同学聚了聚。”
“你这个死孩子,你咋这么不懂事?你要跟同学聚,妈会不同意吗?妈会不让你去吗?你咋不提前说一声?”
“妈,对不起,我知道错了。”
沈梦莱听着母亲的骂声,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她强忍着眼泪,觉得很委屈,但绝对不是因为母亲骂自己。
“妈不是给你中饭的时候就跟你说了,妈跟你爸会在学校外面等你考完,你咋忘了?啊?你咋这么不当回事?你当耳旁风吗?你要去同学家玩,那你也要说一声啊!我连你个鬼影都没有瞧见!”
“妈,对不起,我搞忘了……”
“沈梦莱,你长大了是吧?可以不听话了是吧?可以不把你妈当回事了是吧!你真的觉得自己有出息了?”
就在陈玉林大骂的时候,沈建业也追了上来,但跟大树下乘凉张爷爷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陷入沉默。
女人发飙的时候,去招惹都是不明智的,尤其是她对自己孩子发怒的时候,插嘴会被迁怒,所以明智的男人是绝对不会选这个时候去劝说的。
“你太让我失望了!”
“妈,我知道错了……”
陈玉林快速地抹了一把自己的眼睛,擦掉眼角噙着的泪水,吸了吸鼻子,调整心态以后,也不再训斥,改口道,“那你吃饭了没?”
母亲前一秒还在破口大骂,后一秒却来了个急转弯,听起来很突兀,但沈梦莱能理解,这是大部分母亲原谅孩子的惯用方式。
沈梦莱明明饥肠辘辘,但还是撒谎道,“嗯,在同学家吃过了。”
“这么晚了,哪还会有公交车,过五柳村的公交车五点就没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现在人在哪?我喊你爸去接你……”
不等陈玉林把话说完,沈梦莱连忙拒绝道,“妈,我现在还不能回去!”
“咋啦?”
“我……”沈梦莱抬起手,轻轻地扣在自己的脖子上,但不敢触碰划破的伤口,她在思考如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