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也没办法改变的命运,没有哪个狂徒认为区区赤族能够与大晋抗衡。
天才如莽古麻也赞同急流勇退,狂傲如索伊圣王也将期望寄托在自己那莫名其妙的“师门”之上。这两个人几乎是整个赤族古往今来最出色、最出彩的人物了,他们也不敢对赤族的局势有丝毫的乐观。
在这种情况下,其实很容易放弃思考,因为战斗的意义根本就是虚无的。
既然赤族注定失败,那我们何不尽享欢愉,不去考虑失败的事情?
但南库塔木却给出了另一个回答:他仍要战斗。
未来的事情谁也想不到,也许有一天赤族还能够抓住一个反抗晋人的机会,到那时或许是千百年后,一个面临选择的赤族人就知道了自己的事迹,获得了某种力量的支撑,做出了那一个可能改变民族命运的抉择。
——而南库塔木所想的,就是成为这种力量!
这可能虽然微小,但在时间的长河之中,却没有人敢将其轻易否定。
南库塔木说完这番话后,宁宣忍不住伸手拍了两下手,为他鼓掌。
“好。”宁宣不得不赞叹南库塔木,“你看起来不善言辞,但其实心里边却比谁都看得清楚。其实很多人都以为武者只是武夫,却不知道练武到了登堂入室的时候,就往往要对人物世情有极深的了解与掌握,没有一个看透人的心,怎么挥出将人粉碎的拳?南库塔木,你的确是我的好对手啊。”
南库塔木却眯了眯眼,“你没有造成我的破绽,于是你反而有了破绽。看来这场战斗,是你败,我胜,你死,我生!”
刚才两个人所讲述的命题极为宏大,又是民族,又是牺牲,又是千百年后,又是脊梁精神,但和这场战斗却没什么关系。
宁宣说这些,是为了动摇南库塔木的心智。
南库塔木反驳这些,是为了彰显出自己的信念,反过来动摇宁宣的信念。
晋人何时重新征服赤族已经是遥遥无期的事情,更遑论赤族还能找到机会再度反扑。这虽然是南库塔木长久以来的心愿,也是对势大的大晋的回答,但他也从未想过今日就要战死。
这场战斗他仍要赢!
在宁宣的诛心之言面前,他非但没有被打击到,反而展现出自己坚固的理念来,让宁宣为之赞叹——这虽然让他惊讶于宁宣的开明,却也几乎断定这是宁宣的败笔。
这可不是讲道理,而是生死斗。
在生与死之间,你却相信敌人所坚信的道理,赞叹敌人所秉持的理念,你怎么能够怀着杀死他的心情挥拳呢?
就算是不承认也好,也不能赞叹对手。
有句话叫自欺欺人,其实当日玉蟾子就是自欺欺人,因为他非常清楚不能够承认宁宣所讲述的道理。否则支撑自己战斗的理由没有,一个人失去战意,在同级别的对手面前,几乎一瞬间就要败北的。
可现在,宁宣却坦然承认南库塔木的信念,这简直是应了那句话,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这是取死之道!
“不,这不是取死之道,因为我虽然承认你的信念,可你并不是没有全无破绽、坚定自我的。”宁宣却笑道,“南库塔木,我刚才对你的评价是‘不善言辞’,可你有没有想过,那样‘不善言辞’的你,为什么今日这样话多?因为你要极力证明我的话影响不到你,可一个人对某件事情越是害怕,才会越是想要去表现出自己不害怕的心情啊。”
南库塔木沉默片刻,“……胡说八道。”
“是与不是,你自己心里清楚。虽然你的道理无懈可击,但人人都会讲道理,又有谁能够真正做到知行合一呢?”宁宣仍然笑道,“你是人,不是机械,更不是神。如果你在面对大晋这样一个庞然大物的时候,都不为动摇,那你的心灵境界是何等的高远,又怎么会被困在真气境呢?我们都有看不透彻的东西,所以我们才没能踏出那一步。南库塔木啊,你不是你所想象中的那样坚强,其实你害怕,恐惧,伤心,失落,慌乱……”
“不要说了!”南库塔木猛然闭眼,一声暴喝,打断宁宣的话语。
话应刚落,这个本来就极为高大巨硕的男人一抬手,从怀中掏出一枚造型诡异,似燃烧火焰般的红玉。
他将这红玉一口吞下,整个身子陡然间再长高变大一圈,一股一股的力量从他的血肉、骨骼之中暴增、猛增、狂增。
南库塔木闭着眼睛,站在原地,体内的气息逐步壮大,像是在朝这一团旺盛的火焰之中,不停地添加柴薪、热油,要将其烘托到最火热、最汹涌、最猛烈的状态。
宁宣也果真不说话了,他脸上的笑容也跟着消失了,眼里露出了严肃的神色。
两人之间,沉默了许久。
在这沉默的时间里,阳首城内紧随而来的许多高手,大约三四十人,一时都各自找好位置,远远观战这场江湖与武林之中的顶尖对决。
这些高手是真真正正的高手,除了少数听说了消息赶来的百炼境界,大部分都是真气境。其中八成以上,都是赤族人,他们分成了两三个阵营,剩余的晋人则围拢一团,为首的便是夺魂道人、不怒和尚,但他们加在一起,也只能比得上赤族人的一个阵营。
除此之外,也有三三两两的闲人,这里面都是些外来的行人、路人,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