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辛只得忍着怒火耐着性子认真看下去,越看脸色越黑,这文章写的……
真好,真好!
通篇局高临下的训斥,认为昏君该诛,认为臣尽忠,却不可愚忠,此等君主,不要也罢!
还不如与那黄巾一同,反了这天下,做个洒脱之人!
洒脱之人,好一个洒脱之人!
朕倒是不知道,原来我天越有这样洒脱之人!
姬辛稍稍平复了心绪,怒极反生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温熙翎,是哪位?”
温熙翎长长的睫羽一颤,只叹了一口气,该来的总是会来的,躲不掉,她既写下,就自己要担这个责任,只是罪不及亲属,可别……害了郡南温氏。
迈出一步,和众位贡士分开,“陛下,草民温熙翎。”
姬辛一愣,倒是没想到写出这般狂妄文章的会是个女子,语气稍稍缓和了些,“你且说说,这策问第三题,为何这般写?”
温熙翎半抬起头,眼睛却往下看,“心中所想如何,写出来的,就是什么。”
姬辛闻言,明显神色一僵,嘴角抽搐两下,“心中所想……你胆子倒是大的很!”
身子微微前倾,带出几分压迫感来,年仅十三的少年天子笑的灿烂,“你可知道,就凭你的文章,和你刚刚那句话……”
“朕足矣诛你三族!”
温熙翎一愣,手脚冰凉,随即强势让自己冷静下来,“陛下,文章是草民一人所写,话也是草民一人所说,与父母亲属皆无关系。”
又终于抬起眼看向姬辛,柳叶眼中带着坚定,“郡南温氏世代忠良,陛下,请三思!”
姬辛冷笑一声,正不欲松口,还来不及说话,一边的侯嫮就接过了话茬。
“早闻温氏家主温尧年有一颗悲天悯人的好心肠,与家父也颇有渊源,今日倒是见着了他的孙女,也是一副……龙凤之姿!”侯嫮脸色温和,看着下方的温熙翎,好像是平时遇到闲话家常。
可是……
偏偏是在姬辛要下令之前说话,又在这太极殿上。
温熙翎眉头微蹙,这个太师……还真是,该让她说些什么好。
这个时候插话,又说她龙凤之姿,话里话外的意思,不都是欣赏她,要保下她吗?
直当当的不给当今天子面子,怕是要遭殃了!
温熙翎正纠结着。
那边的姬辛微怔,看了一眼身侧的侯嫮。
侯嫮老神在在地坐着,好像刚刚什么话也没说。
姬辛大眼睛转了转,看了一眼侯嫮又看向温熙翎,视线又重新移到手中的答卷上,“你先退下。”
温熙翎一愣,猛地抬头,眼中带着不可思议看向姬辛,又急忙低下头,陛下……是让她退回到贡士行列之中?
这是……要放过她了?
温熙翎脚下步子不急不缓,回到贡士行列,可心中却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就因为太师侯嫮的一句话,她写下那种文章,说出那样的话,也全然无事吗?
温熙翎完全不觉得庆幸,而是无穷无尽的后怕,却不是为了自己。
而是为了侯嫮。
她一言可以影响帝王决策,天子尚小还可,等到天子足以独当一面之时,若是翻起了旧账……
亦或是朝中官员弹劾……
不论是哪一种,都太可怕了。
一个可以影响帝王决策的人,是不会被容许存在的。
温熙翎的手脚依旧冰凉,无回暖之意。
说那句话做甚,帮了她反倒是害了自己,还不如不说!
姬辛的目光看着手中的答卷,一张一张翻过,余光却悄mī_mī瞧着侯嫮的反应。
只是侯嫮说完那句话以后,脸上始终一点表情也无,叫姬辛什么也看不出来。
答卷看完。
就是姬辛尚对温熙翎存了一份恼怒,也不得不承认,她的前两题,简直完美无缺!
第三题,若是他不是帝王而是起义军头领,怕也是要拍案叫绝的。
第三题,不是简单的表态,更写了,如何获得起义军首领的信任,如何攻下皇城夺得帝位,几套方案皆是考虑周全,叫人挑不出一点错。
好一个温熙翎,好一个敢写敢说的温氏女儿!
姬辛侧头看向一旁的侯嫮,“太师可把这些答卷看完了?”
其实姬辛想问的不是这个,他只想知道,侯嫮对于温熙翎的答卷,是何看法。
怒意消了,姬辛也知道自己方才是有多冲动。
就是温熙翎难逃一死,可温氏百年望族,对姬氏王朝忠心不二,确实没有诛三族的说法。
侯嫮扭头看向姬辛,摇了摇头,“陛下,臣没有看这些答卷。”
又压低了一点声音,叫下方的贡士们听不见她说的话,“这一次,臣,想请陛下自行钦定三甲!”
姬辛一愣,他以为,太师既然刚刚开口了,温熙翎……就至少在她心中,要排上三甲的,少说也要和他商量几句。
可是……
竟是一句话也不说吗?
姬辛久久地沉默了下去,下方的贡士们,皆是放轻了声音。
有相熟者,左右对视一眼,又低下头。
侯嫮眼睫颤了颤,视线扫过下方的贡士,又侧头注视着姬辛。
姬辛终于放下手中的答卷,抬起头,“宋鸣梧。”
下方走出来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男子,“草民在。”
“为榜眼。”姬辛看了他一眼,视线又回到自己手中的答卷上。
“谢陛下!”宋鸣梧跪下行礼。
姬辛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