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歆怔了怔,垂下头去,仿佛这时她才真正从一场乱梦中醒过来,声音平静了不少,“柯梵,你不要误会,我确实愿意嫁你,可是……”
邵柯梵的手离开她的肩膀,撑到墙上,斜阳入窗,仍在她的肩上投下一截臂影,头顶上那个声音有些自嘲地道,“你知道他并未灰飞烟灭,其实想与他再续夫妻缘分,但为了救他,便将我们之间的婚约当作了要挟,是么?”
说罢将她带起,“以你的性格,又怎么会在我面前下跪,但为了他,你毫不犹豫地弯下膝盖,再疼也不在意。”
简歆怅然地回答,“昭涟也被陵王束缚在炼狱火城,他们回到了对方身边,我又怎么会打那样的主意。只不过,希望你救他们,送入往生门,让他们重新转世为人,不必受那永世的煎熬。”
见他不说话,只是僵绷着的脸柔和了些,又道,“亡灵时,我毕竟是他的妻子,在最关键时刻,他将我推出火海,我一直以为他灰飞烟灭,却不料竟在炼狱火城中,而我与你在人间,在人间卿卿我我,自然感到愧疚不安。将他与昭涟送入下世,了结我的一桩心愿,让一切恩怨终结在此,我心只与你,共渡余生。”
邵柯梵长长叹息一声,“既然你这样说,我可以考虑去救,可是,炼狱火城的束灵咒,除了地狱统治阶层亲自解之外,外人根本无法解开,就算我闯到炼狱火城,也是没有办法的。”
简歆不甘地蹙着眉头细想一番,眸中燃起一丝亮色,“雪麟,幻灵,你拥有这两柄绝世武器,还不能够将那铁蒺藜劈开?”
邵柯梵手抚到她脸上,在粘糊糊的泪痕上摩挲几下,“自然是不能,不过,我会想办法的。”又问,“这些事,你是从何处听来的?似乎你没有离开过寝房。”
经他这一提醒,简歆想起那件舒真托付的事来,暗暗责备自己方才只关心到秦维洛,看向书桌,“舒真告诉我的。”
“什么?”邵柯梵不可思议地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下午时,他拉开抽屉又合上后,隐约有一种熟悉感,仿佛一个相识的人就站在他面前,而他却无法看见。
此刻,书桌旁依旧空荡荡的,不见什么影子。
“话声是从抽屉里传出来的,她说她在唤魂铃中,不过,我没拉开抽屉……陵王有心报当年杀身之仇,也将她缚在炼狱火城中,唤魂铃与她之间感应强,便将她召唤了来。”
邵柯梵心微微一疼,知道是他晃铃才将她唤回的,也不解释,走到书案旁,拉开抽屉,拿起唤魂铃,轻声问,“舒真,果真是你么?”
等了片刻,没有任何回音。
简歆恍然,回忆起舒真魂魄离体时,将毕生功力输入到遗体中,在他怀中保持永远的美丽,而今,声音如此沙哑,她定是不愿他听到,因此缄默不语。
邵柯梵再唤了一声,依旧不闻唤魂铃中传来回应,不觉怅然,“我伤她那样深,她是不愿与我说话了。”
简歆摇摇头,“不是不愿。”又走到他跟前,“她要你为她做一件事。”
邵柯梵盯着唤魂铃半晌,放回抽屉中,等待她说下去。
“她这一世多舛,想要重新来过,如今她脱离炼狱火城的束缚,又身在铃中,只需寻一个亡灵,由亡灵带在身上,瞒过地狱的眼睛,同去转世就可以,不过,她希望你亲自将唤魂铃扔进入世隘,入世隘提取纯粹魂魄,灵魂自会从铃中解脱出来。”
邵柯梵看向雕花木窗外,深蓝色的冰予花似幽幽蓝焰,在百花凋零的侧院中静静燃烧,散发出一阵阵冷香,他深深吸了一鼻,“好,我送她最后一程。”
简歆将舒真说的话回忆一番,将遗漏部分补上,“她还说,地狱力量很是强大,惊动了阴司宰,恐怕你难得回来,由你亲自送去只是一个希冀,最好还是将唤魂铃放到即将转世的亡灵身上。”
阴司宰的本领他怎会不知,那次雪麟毁,幻灵残,要不是曼珠沙华相救,他恐怕已经葬身地狱。将舒真送入往生门,自然比想方设法去火城拯救秦维洛和昭涟要容易,但说起来,亦是一件艰难非常的事,最重要的,是如何度过阴司宰和众灵魑那关。
这一关,他穷尽一生,怕也是过不了。
他垂首看向手心,仿佛要从中得知一些命数,心转念似闪电,双眸复杂莫测,良久,仍是那句话,“我送她最后一程。”
简歆只认他在莽荒无人能敌,对入地狱的艰险程度并没有太深的理解,要说阴司宰拥有操纵二界的力量,可这个概念具体是什么样,却是难以想象,她从未见他败过,无论多么困难,对他都有十分的信心,听他说送舒真一程,也不觉有什么,只说了几个字,“一定要小心。”
唤魂铃中,那个浓缩了的冥灵一直在静静聆听外面的动静,虽然她与唤魂铃气息相连,但倘若没有人晃铃,是不可能回到铃中的,被召来之后,竟发现唤魂铃躺在他书房的抽屉里,与萱薇的嫁衣一道作为遗物,便一下子明白了缘由。
他还是在意她的,即便是微不足道的爱,偶尔的怀念,在她的心中也弥足珍贵,他两次表示愿意亲自送她转世,她此生已满足,只不过,她怎能让他冒险,之前不过是一己之私的试探而已。
其实,她宁可一直待在唤魂铃中,整日与他相伴,体验被他拿起怀念的温馨,在他离世那天,由他携带着一并转世,但他对木简歆的执念那样深,况且他已与她相约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