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的啼叫声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嘹亮。
阿黛尔甚至可以听见羽翼扑打的声音。
她没有逃。
或者说,这时候已经忘记了要逃,阿黛尔只是呆站在原地,紧紧抱着怀里的[琉帕斯]。
紧接着,她可以看见那些乌鸦了。
一只只有着血红色眼睛的乌鸦,正在从身后漆黑的通道中,拍打翅膀飞出来!
这些乌鸦,本身通体羽毛是纯粹的黑色,但是似乎又泛着危险渗人的,惨绿色的光泽。
而通道里明明没有什么光亮,但这一只只奇怪又恐怖的乌鸦,却能被看得异常清楚。
乌鸦们张嘴,哀嚎,扑打翅膀朝着阿黛尔冲刺了过来。
已经被吓坏小阿黛尔,站在原地,只是死死抱着[琉帕斯],不躲也不闪。
不过,乌鸦的动作,却在距离阿黛尔大概还有半米的位置停住了。
一只只红瞳绿羽的乌鸦以一种非常古怪的状态,连翅膀都没有拍打,直接悬停在了空中。
随后,它们开始扭曲,狰狞混乱地交织到一起,直至看不出具体的形状。
那些泛着惨绿色的羽毛,刷刷掉落一地。
扭曲在一起的鸦群不断融合,很快变成了一个穿戴兜袍的人。
这似乎是一个成年的男人,身上的兜袍和乌鸦的羽毛一样,是黑色之中泛着危险的惨绿色。
男人的脸被兜帽完全遮盖住,而且通道内视线昏暗,阿黛尔完全看不清对方长什么样。
“你是……谁?”
小阿黛尔抱着[琉帕斯],后退了一步,她似乎总算想起来,这个时候是应该逃跑的了。
只是,她已经跑不掉了。
“我吗?”兜帽下的人开口,是一个沙哑的,带有磁性的中年男人的声音:
“我吗?我有很多名字。不过现在,我是死亡的随从,但在或许不久,或许很久以后的某一天,我又会是死亡本身。”
男人陈述的语气异常平静,同时又好像冷淡到不带任何感情。
阿黛尔没有理解对方的话,抱着[琉帕斯]继续后退。
“嗯。小姑娘,这个还给你。”
兜帽下的男人似乎并不在乎阿黛尔的动作,突然这样讲道。
然后他被兜袍遮盖的手一抖,掏出一柄外观朴素,看上去极为平凡的长剑来——
【苍白的正义】。
“你把……我哥哥怎么了?”阿黛尔看着那柄熟悉的长剑,瞳孔发大,声音颤抖不已。
“啊,刚刚拿着这把剑的男孩,是你的哥哥吗?”男人这样讲,“抱歉,我可能有点太习惯于这里的杀戮了。”
兜帽男人嘴上讲了[抱歉],但话语间还是一点情感都没有,语气平静的像是冷彻透骨的冰。
“杀……你说杀……我哥哥,我哥哥他不认识你。嗬……你为什么,呜……为什么………”
小阿黛尔把怀里的娃娃抱得更紧,好像这样能给她带来一点虚无缥缈的安全感,她的身体颤抖,眼角不可遏止的涌出泪来。
面对眼前这个乌鸦化身而成,用极端平静语气讲出恐怖话语的男人,阿黛尔甚至连悲伤的情绪都无法正常产生,就只是恐惧。
深入骨髓的恐惧。
“要说为什么,只是一时兴起。”男人这样讲,“我刚才突然觉得,在我变回死亡本身的那一天之前,或许会需要新的武器防身。你家的剑,就很不错。”
他的语气依旧是平静。
就是因为这种冷淡平静语气,让他的话显得莫名的真切,好像这个男人,袭击雷诺家族真的只是一时兴起。
他完全不在乎。
阿黛尔的心猛烈跳动起来。
她不明白,完全无法理解。
兜袍男人看阿黛尔没接【苍白的正义】,于是随手把剑靠在了通道的墙边。
而小阿黛尔半响才讲出话来:“为什么把它还给我,你说你想要的。”
“我不是非它不可。而且,还给你也只是一时兴起。我刚刚没说对吧,小姑娘,你有点像我的女儿。”男人只是这样讲。
他的语气一成不变,平淡到近乎冷彻,但在讲到[女儿]这个词的时候,才勉强有了一点波动和变化。
阿黛尔看着被靠在墙角的长剑,身体战栗。
那个男人所讲的话,即便是这个只有九岁的女孩也无法接受。
什么叫,[一时兴起]?
为什么?
凭什么?
等阿黛尔再次抬头,那个带给她深入骨髓恐惧的男人,已经消失不见。
整个地下通道,一片死寂,连最开始的蛙鸣都听不见了。
……
小阿黛尔一手拖着【苍白的正义】,一手拖着[琉帕斯],木然地顺着通道,朝着堡垒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她好像是见到了那些陪着她进入地下通道的人们。
骑士、管家、女仆,还有她的哥哥……
小阿黛尔不知道自己花了多少时间,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从地下通道里走出来的。
但等她回到堡垒的时候,家里只有一片寂静。
随处可以看见卫兵、仆人倒在地上,和通道里的人一样。
他们身上没有任何伤痕,表情也不带痛苦,反而显得异常平静,但阿黛尔知道,他们都死了……
和骑士,和管家,和女仆,和她哥哥一样,都死了。
小阿黛尔继续拖着剑和布娃娃,在偌大的家里木然又漫无目的地游荡,直至找到了她的伯父、母亲,还有父亲。
啪嗒。
【苍白的正义】和[琉帕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