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东西心跳仿佛瞬间停了一拍,呆呆地望向身前的凉云冰。
“逗你玩的,瞧把你吓的。”凉云冰娇笑道。
吴东西长舒了一口气,但不知为何,心中还感觉有点小小的失落。
然后他仿佛终于鼓足了勇气,开口道:
“凉云冰,谢谢你来救我。”
“凉云冰你滚啊,谁稀罕你来救我,快给我滚!”凉云冰模仿他的语气惟妙惟肖。
吴东西神色尴尬,慌忙道:“我怕你有危险才那么说的。”
看着他一本正经解释的样子,凉云冰不禁想再逗逗他:
“怎么担心起我的安危来了,你这仇到底还报不报了?”
吴东西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下来,又回到了一开始的紧张状态。
真是少年不识愁滋味啊,自己随口一句话就让这笨东西烦恼成这样,凉云冰刚想帮他解围,却发现少年犹豫的目光却突然变得坚毅起来。吴东西缓缓开口道:
“以后我不会再杀你了,我吴东熹并非是非不分之人,谁待我好我还是清楚的,这些年我也想明白了许多,我的仇人并非是你,或是凉亮,而是整个梁国,我要做的也不是去杀任何一个人,我要做的是让南越复兴,让流离失所的南越百姓,重新有个家。”
呵,这小家伙还真是长大了,他终于知道了自己身上肩负的责任是什么了,那么距离他离开自己的时候应该也快到了,凉云冰一时说不上自己是喜是忧。
“没看出来咱们吴东熹公子有这么大的抱负啊,那我身为梁国子民再让你练剑岂不是助纣为虐,这把太阿我就先继续替你收着了。”凉云冰边说边伸手要把太阿拿回去。
吴东西刚刚酝酿起的豪情壮志瞬间泄了大半,赶忙将长剑抱在怀里,开口道:
“你一个郡主怎么这么无赖,送出去的东西也想要回来。”
“开句玩笑就把你吓成这样,就这还想复国。”凉云冰嘲笑道。
吴东西不去理她,小心藏起古剑,其实他又能藏到哪里去?
对嘛,这才是自己熟系的呆头呆脑的笨东西啊。凉云冰心里暗笑道。
凉云冰拿起桌上一叠不寄予期望的熟宣纸,有些惊讶,竟然比江南的贡品大千宣不差丝毫,抽出其中一张纤薄宣纸抖了抖,薄如卵膜却韧性奇佳,这吃墨较少的熟宣本就比生宣更适合工笔画,凉云冰心情大好,甚至有了离开前跟宅子主人要几十刀宣纸的心思。亲自研磨桌上一方天然蟾蜍形状的黄鲁石砚,接过关东辽尾,把吴东西晾在一边,凭借记忆细腻绘制起昨日傀儡身上的玄妙图案。
傀儡胸前后背双手双脚四块地方用去了四张宣纸,然后将几个多重覆盖的云篆天书逐渐拆分开来,以单幅画出,云气缭绕,星图晦涩,加上众多佛教梵文,实在是一件没有尽头的体力活。
凉云冰用心画这些比练刀还要吃力数倍,不知不觉窗外早已没了大雨拍打肥蕉叶的情调,只见暮色深重,凉云冰揉了揉眼睛,满手墨汁,李师师轻柔走进屋子,递过一块热巾,凉云冰擦了擦脸和手,一脸疲倦,这活儿实在是太耗神了,生怕一笔勾画出了偏差便谬以千里。李师师淡淡道:
“殿下,院外那些人被奴婢说走了。”
凉云冰长呼出一口气,一只手下意识便去摩挲近在咫尺的渊虹,轻轻点头道:“本郡主正忙着,哪里有心思跟他们废话,万一我想到什么却没来得及记下来,说不定要让他们当天便丢了官帽和差事。师师,你打探一下,这宅子主人是谁,仅就粗略一看,这里头的书画铜器碑帖名纸就有不小的讲究,不是寻常富贵人家摆个阔就能摆出来的,顺便再去问一下桌上这种熟宣库存多少,我要五六十刀,在路上用。”
李师师点头离去,凉云冰眼角余光发现吴东西垫着脚尖在偷瞄自己画出来的东西,懒得去揭穿点破,反正就他那榆木脑袋也看不出什么东西。
果然,吴东西抑制不住好奇心问道:“你这是在画那些傀儡身上的符文吗,画这有什么用?”
凉云冰也不去看他,边画边说道:“我看能不能找个阵法大师复原出来,在你身上绘制一套,这样你以后就是本郡主的傀儡了,让你往东,看你小子还敢不敢往西。”
“你能不能不要成天拿我开玩笑啊。”吴东西满脸无奈道。
“姐姐没跟你开完笑,姐姐是真的想把你变成一个玩偶,天天抱着睡觉呢。”凉云冰一脸魅惑道。
吴东西脸色一红道:“你这女人好不要脸。”
看着一脸窘迫的吴东西,凉云冰不禁笑的花枝乱颤,也无心再继续作画。晃了晃脖子,拿起渊虹,对吴东西说:
“走,姐姐带你去练剑。”
来到院子,吴东西紧握太阿站在回廊中,生怕凉云冰再反悔要了去。凉云冰凝神提气,抽出渊虹,学着大姐凉云韵那雨中一剑的姿态,朝地上刺了下去,却只是将渊虹插入石板,毫无剑意可言,凉云冰接连刺了十几下,都不得法门,蹲在地上,默不作声。
傀儡身上的图案自己看一眼就可以凭记忆临摹,学这剑意却是难如登天啊。
凉云冰闭上眼睛,放慢动作,极慢极慢,慢到可以感受到体内气机凝聚于持剑右臂,肌肉微微颤抖都可感知,再与刀身融为一体,终于集中于剑尖一点。
寇老鬼曾说过,虽说练刀求快,但练慢刀更难,到最后做到浑然忘却快慢疾缓,心中再无招术,只有一念一意,念至意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