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抬起头来。”
夏双娜匍匐在地上的身子如同被雷劈中,自欺欺人般地抬起双手紧紧捂住了耳朵。
不会的。
这么多人,图坦卡蒙一定不是在叫她。
最高法院的审判厅很宽敞,她跪的位置离图坦卡蒙有一定距离,前面还有几排比她高上一两个头的健壮男人挡着,图坦卡蒙根本不会注意到她的......
见那熟悉的身影像是完全没有听到他的命令,依旧跪在地上,头反而低得更很,图坦卡蒙耐着性子又重复了一遍,语气还算是平静缓和,但这已经是他最后的耐心,“抬起头来。”
“喂,叫你呢。”
身子突然被旁边跪着的人狠撞了一下,夏双娜猛地打了个激灵,已经彻底无法思考了。
虽然没有抬头,双眼依旧死死盯着地面,但她能感觉到图坦卡蒙灼人的目光就落在她的后背,似乎是一把利剑,要穿透她的皮囊洞穿她的本质。
这一刻她只想逃,转身就跑,拼命地跑,一路跑回家,躲进爸爸妈妈的怀抱里。她好希望世上有一种魔法,能让她从这个世界上立刻彻底消失。
“法老让你抬起头!”一个脾气火爆的狱卒冲上前呵斥,用长矛架起她的脖子,强制让她抬头,无论她再怎么反抗也无济于事,毫无血色的小脸就这么正对上了图坦卡蒙的视线,女孩神色无比悲怆地垂下了眼皮,不敢与他直视,一行清泪从眼角潸然而落。
看清女孩面容的那刻,图坦卡蒙茫然地眨了一下眼睛,身子一颤,猛地就向后靠去。
别人发现不了,但艾就在法老身旁,可以清楚地看到,一刹那间,图坦卡蒙颀长的身躯其实完全靠在了王座上,就像是瞬间被抽走了力气,黄金的椅背帮他撑住了身体的平衡,他的十指死死扣住宝座的扶手,因为过于用力指尖都是红通通的颜色。
其实今天清晨,夏双娜刚溜出去,还没过半小时法老就知道了,以为这狡黠机灵的小姑娘是躲在宫里哪个角落里玩,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太在意。
可过了晌午,用完午膳,娜芙瑞还没有回来,法老就坐不住了,派人出去寻找,临近黄昏还没有找到人,索性自己驾着马车亲自去抓人。
艾从没有见过图坦卡蒙那么慌张,就好像失去了最珍贵的宝贝,再也找不回来了。一路狂飙穿过王城,冲进集市,有个不长眼的市民不小心泼了一整盆清水在法老衣服上,法老竟然好脾气地放过了他,继续找人。
万万没想到娜芙瑞竟然出现在暴徒的地盘,还一同被抓了。
莫非她今日就是去给那群人通风报信,传递情报的?
那她岂不就是,隐藏在法老身边的奸细!
亏得法老还那样喜欢她,把一颗心都捧给了她。
法老也是跟她单独在一起的时候遇了刺,难道也是她计划的一部分。
艾都不敢再细想下去,颇为心疼地望向王座上的图坦卡蒙,心中长长叹息了一口。
如果是他遭受这样的背叛,肯定就哭出来了。
无论如何,如果娜芙瑞敢伤害他的主人,他一定会为法老亲手处决了她。
再看图坦卡蒙,眉头紧锁,唇角绷成一道直线,冷硬着一张脸。
刚才他夺下那狱卒鞭子的时候,只是觉得那女孩和他的娜娜有点相似,下意识就出手了,可她竟然就是他的娜娜!
时间静止。
空气凝固。
无声无息。
“为什么你会和暴徒在一起?”图坦卡蒙倒是出奇的平静,深不见底的眼眸里此时盛满了让人心悸的冷漠,“给我个理由。”
此话一出,众多双眼睛齐齐盯在了夏双娜身上,这话问的真是奇怪,若是一般的暴徒,法老大可直接定罪,还要什么理由,难道法老和这姑娘认识,殿中群臣皆是不解,只有阿伊的神色还算是豁朗几分。
天气炎热又半天没有喝水,夏双娜的嘴唇已经裂口了,喉咙里像是有把火在烧,嗓音沙哑到了极致,苍白的唇微微动了动,“法老,我......”
理由,什么理由,她的确是有理由的。
因为上次最后关头拒绝了你,我知道你生我气了。
所以我耍个小性子,故意让你着急,想看看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
还有就是,想出宫买件民间的珠宝送给你赔罪。
所以这不才偷偷溜出去吗!
她的理由很充分。
但这不是她在图坦卡蒙耳畔讲悄悄话。
这么多臣子都看着听着呢。
她若这样回答,将图坦卡蒙的颜面至于何地。
她怕不是得羊癫疯了吧。
她凄苦地扬起了嘴角,原来,和君王谈一场恋爱这么累,有这么多顾虑,需要考虑这么多的方方面面。
她只能选择沉默。
久久得不到她的回复,图坦卡蒙心中很乱很乱。
此刻,他只想不顾形象地冲过去,把她从地上拽起来,拼命摇晃、使劲摇晃,对着她的耳朵大吼,娜芙瑞,你为什么会和这群暴徒在一起!!!
为什么?
为什么!
难道,你们是一伙的!
他此时还能感觉到衣袍上的水顺着胸口往下流淌,像是一条条冰冷的小蛇撕咬着他的肌肤,连同他的一颗心也一同坠入万年不化的冰窟。
被耍了。
她就是这样欺骗他,玩弄他的吗!!!
难怪她不愿意和他欢好。
他说他愿意等她,等她心甘情愿,把她献给他。
这就是她给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