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普特淡漠地听着,方才心底的一丝触动再次烟消云散,阿伊监视他的人生十八年还不够吗,连他娶谁为妻也要干涉。
怕不是想再控制他一辈子?
但这次,他不想再被宰相摆布了。
霍普特眉心微动,摊开一张空白的纸张,几次想要提笔写些什么,可又有所顾虑,他为难地看向阿伊。
“怎么了?”
“大人,内里娅小姐在王后宫里任职,我与她很难见上一面,我想给她写封信,您能差人帮我送去哈托尔宫吗?”
儿子主动请自己帮忙,阿伊求之不得,满口答应,“小事一桩。”
霍普特道谢后奋笔疾书地写了起来。
阿伊偏过头去看,“写的什么?”
霍普特一惊,立即用手捂住自己的信,动作幅度一大,胳膊肘不小心碰倒了盛着墨水的木筒。
墨水迅速沿着桌面流到了阿伊的衣服上,洇开大片的墨渍,在白色的亚麻长袍上格外醒目。
“抱歉,大人。”
霍普特刚要跪下请罪就被阿伊揽住了胳膊,“无妨,起来,怕什么。”
阿伊在灯光下端详着霍普特眉眼的轮廓,他的神态柔和温顺,因为此时低着头,眼尾在烛光下晕开,带着几分桃花色的娇羞,阿伊猛地一怔,一个遥远的美丽身影骤然穿破岁月迷雾,闯入他的脑海中,阿伊喃喃低语,“看着你这样子,倒是......让我想起了你母亲。”
“那晚,她说要我陪我看完所有的折子,自己却先睡着了,睡着还不安生,伸手打翻了墨水,把我的明日要呈送全弄脏了,害得我连夜全部抄写一遍,整晚都没合眼,她却睡得香甜......”
阿伊回忆起过去的事,一丝伤感深深藏在老臣波澜不惊的面孔下。
毫无疑问,阿伊对这个让他惊心的女子倾注了浓浓的爱意,肯定不是罗茜,而是那个女人...给了霍普特生命的那个女人……那个从未出现过的女人。
霍普特垂手站在一旁,内心毫无波澜,就像是听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谈论另一个陌生人。
“我姆特是罗茜,没有别人。”
阿伊也附和:“对对,她养育了你,对你恩重如山。”
霍普特无意去探索他的所谓生母,岔开了话题,“大人,弄脏了您的衣服,让霍普特帮您更衣吧。”
“好啊。”阿伊又惊又喜,儿子终于愿意亲近他了,这可是大大的好事。
片刻后,阿伊满足地回到书房继续处理政务,霍普特也写好了信,将信装进信筒,小心翼翼地用蜡封好,然后递给阿伊。
阿伊刚要伸手去接,就见霍普特眸光躲闪,面似有绯色,又将这封信收回,揣进了自己怀里,“大人......您可不准偷看!”
阿伊哂笑,挪揄,“孩子大了,有心事了。好,我答应你,不看。”
“谢谢大人。”
霍普特将信筒恭敬地双手递上,望着阿伊的笑中有淡淡冷意,既然您已经耍弄了我十八年,就让霍普特也小小地回报您一下吧。
霍普特在阿伊的私宅又住了两天,第三日天还蒙蒙亮时,他便从密道离开了宰相府,免得惹人耳目。
清晨,卡尔纳克祭司们早课前,照例到圣湖沐浴净身。
霍普特脱了洁白的祭司袍和亵裤,优雅从容地走入水池中,拿着瓶子舀水,倒在肌肤上,用手指一寸一寸按摩洗浴。
一个年轻男孩突然跑到湖边,三下五除二就把自己扒了个干干净净,然后像个深水小鱼雷一样,扑通窜进了圣湖里。
霍普特感觉到一个光溜溜的脑袋凑到了自己跟前,惊奇地啧啧了两声:“霍普特,你没死啊!我以为你再也回不来了。”
面对莫尼尼如此独特的打招呼方式,霍普特:“我很好,你还念着我呢。”
他这背上新伤叠旧伤,两道血印一片青紫,莫尼尼伸手摸了摸,“打得真狠,别叫留疤了,这又是梅多**的吗。”
“除了他还有谁。”
霍普特拿毛巾擦着头上的水,麦色的肌肤在晨光下隐隐泛起圣洁的光芒,两条胳膊肌肉紧实线条流畅,完美的背型,恰到好处的腹肌,湖面刚刚没过他的腰线,小腹下两道神秘的沟壑,向水面下延伸着......
莫尼尼不禁咽了口口水,眼睛贼溜溜地向水面下看去,圣湖的水并不是很清澈,一阵微风吹过,水波荡漾起来,莫尼尼更使劲地盯着水面下。
霍普特也好奇地随着他的视线朝下寻找,“在看什么............你没有吗!?”
“有,你猜谁大。”
“莫尼尼!”
莫尼尼哈哈笑了两声,收回视线,“喂霍普特,梅多罗是不是很厌恶你啊。”
“这不是显而易见、神庙里众所周知的事情吗,问我干嘛。”
莫尼尼伸腿踢起一层水花,“呵,因为帮你,我也被他讨厌了,被他针对了,那群祭司们也排斥诋毁我,还不是因为你!”
他语气中有抱怨的意思,却不像是责怪,霍普特不知道莫尼尼话里潜台词是什么,就没有接话。
莫尼尼又挑了挑眉,看着霍普特的眼睛,认真地说到,“不过我不在乎,反正我也讨厌他。霍普特,要不然我们做朋友吧。”
朋友这个词让霍普特心突然痒了一下。
他在大神庙还没有朋友呢……
习惯了独来独往,突然有人给予一分友善,他还有点不习惯,但心窝里忽然就暖了,霍普特矜持地点了点头,“好。”
莫尼尼绽开不怀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