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年,一般的习俗是到同村本家中拜年,但我们村因为太小,总共仅仅只有20户人家,全村人家加起来也没有其他村一个大户家族的人数多,所以多少年来,我们村形成了一个约定俗成,拜年的,全村挨家挨户都要去拜一拜,整个小村充满和谐亲情,其乐融融。
幼时拜年最有值得怀念,穿上期盼已久的新衣服、新鞋子,跟着本家的老大哥,挨家挨户串门拜年,一圈下来。除了口袋里装满了各种糖果,还会收到几块钱压岁钱,这钱可以自由支配,拿来买零食玩具鞭炮。
遗憾的是,随着时代的变迁,拜年也渐渐地变了味,似乎已经流于形式,家家户户都已经是高墙大院,院子里都停着小汽车。物欲横流的现在,童年的那种幸福感觉早已荡然无存。
“四大爷四大娘过年好啊!”刚刚迈进四大爷家的大门,我们一行人就扯着嗓子喊起来。
“过年好啊,都好,快进来”四大娘热情地迎了出来,“听着了吗,人来拜年了,快下茶叶”
进屋后,四大爷已经把茶碗刷好了,他一边提着暖壶倒着水,一边打招呼:“哎呀,快坐坐,我给你们拿瓜子”
过年,四大爷很开心,虽然他的笑容背后,是难以抚平的皱纹,隐藏着淡淡的愁容。
“原野,平时挺忙吧,一年也不见你来家几趟,在外面上班奇好吧”四大爷打量着我,“怎么就不胖呢,在外面也不受累,怎么还是这么瘦”
我笑了笑,坐到了炕沿上:“哎,我也想胖啊,可咋吃都不胖呢,四大爷你也瘦了不少,平时干活别太累啊”
四大爷给我们几个挨个倒满了茶水,端到我们手中,热情而激动地一一询问我们这些晚辈的近况。我呷了一口茶水,这是廉价的茉莉花茶,抬头一看,四大爷家的电视柜下还躺着一台老式的影碟机,我不由得想起多年前,四大爷家买了全村第一台影碟机,每逢过年正月里,四大爷就会邀请我们这些小孩子来看电影,我清晰地记着《僵尸叔叔》这部电影让我们又惊又笑。
然而,四大爷的辉煌没有持续多久,近些年他家业日渐衰败,去年又被朋友坑走了辛苦积攒的十万元。相比于四大爷,其他村民的日子大都蒸蒸日上。这些村民靠勤劳的双手,种植大葱大姜,每年收入都在十万元以上,让我这城里上班的人,都自惭形秽。
“四大爷,咱还得出去转转,后面还有一排没有拜呢”领头的本家大哥喝了一口茶水,站起身来。
“好啊,原野,你们下午没事再来这里耍啊,知道你们好看电影,年前我进城买了好几张碟,等着你们来看呢”四大爷诚恳地说。
“好好,四大爷四大娘你们别出来了,外面怪冷”本家大哥敷衍着。
实际上,我们这些年轻人,平日难得详见,正月里的几天对我们来说是弥足珍贵的,聚在一起打牌、喝酒、叙旧,觉得时间总是太少,有时候连陪父母的时间都很少,再去四大爷家玩,几乎是不可能的。
但正月初一下午,我还是决定去四大爷家一趟。看见我来,四大爷满脸惊讶,显然他对我们来访并没有抱什么希望,短暂的惊讶过后,四大爷忙着冲起了茶水,把果盘端到我面前,又从炕厨的袋子里捧出一大捧炒花生,把果盘堆满了。
“看电影吧,我去给你拿碟”四大爷往电视机前走去。
“不用了,大爷,我来就是跟你说说话,看看你和俺大娘”我急忙说。
“昂,你大娘出去串门去了,你大爷我这几年不顺当,今年又出了这么一把子事,唉”四大爷点起了一支烟。
“我也听说了,这事的确气人啊,但大爷你别太着急了,我干新闻这一块,有什么线索或者门路,我一定全力以赴”我安慰他说。
“小时候就属你听话,现在你有出息了也不忘着你大爷”四大爷连连点头,眼里似乎有点点泪光,“我想重新盖一处屋,咱各方面条件都符合,但大队书记就是不给我批宅基地,想问我要一万块钱的礼,你看看能不能问问”
“只要你各方面条件符合,那这个一点问题都没有,包在我身上”对于四大爷的这个要求,我还是可以打包票的。
但是我突然有疑问了,这房子好好的,为什么要另盖房子呢?没等我发问,四大爷就告诉我缘由了:“我现在住的屋地脚不好,所以这些年一直不顺”
“地脚不好?哪里不好啊”我很奇怪。
“我家这个屋,正好在一条火胡同上”四大爷狠狠砸吧了几口烟,“火胡同你不知道?以前我不信,现在我不敢不信了,上年你四大娘包的饺子,突然不见了,接着又出那个事”
火胡同,这个名字我第一次听说。四大爷坐在方凳上,翘起了二郎腿,一手揣在棉袄里,一手夹着烟,给我说起了火胡同的故事。
“俺家屋西里这条沟,你知道吧”四大爷问我说。
“知道啊,里面长了些酸枣,还有一些柿子树,小时候经常去那摘酸枣摘柿子吃”我回答说。但是我实在想不明白,这条沟跟胡同能扯上什么关系。
“这条沟就是老人说的火胡同,这条沟北面一直到栾村水库,南边到圆子庄”四大爷说完,我想了想,的确这样,这条沟不宽也不深,但是绵延很长,达到好几公里。奇怪的是,这些年来,随着村民们开荒种地,许多从前的荒地都被开辟成了农田,唯有这条沟,一直还是原来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