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连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之后。浑身上下没有一块骨头不在隐隐作痛,他嘴里呻吟一声,身体微微动了一下。一个熟悉的声音仿若从遥远的天际传来:“当家的,你醒了?”
张连义身体一抖,脑海中立刻出现了那个变幻莫测的女子身影,他此时已经失去了睁开双眼的勇气,嘴里呻吟着说道:“算了!你。。。。你别折磨我了,要杀,你就杀了我吧!”
一只温热的手温柔地抚上他的额头:“当家的,还在做梦呢?你看你都睡了三天三夜了,醒醒吧!啊?我知道孩子的死,你也不是故意的,你心里难过、后悔,可家里谁不难过呢?但是再怎么难过,咱的日子总还得过,你总这么睡,也不是个办法啊!”
一串水滴扑簌簌落在他的脸上,微凉。鼻翼间是新出锅的玉米粥和窝窝头所散发出的那种特有的香气,张连义只觉得肚子里一阵咕噜噜的乱响,他忽然完全清醒了过来。
他猛地睁开双眼,妻子正坐在炕沿,温柔地看着他微笑。他有些疑惑地四下张望,自己正舒舒服服地躺在自家炕头上,妻子身后,一对儿女一人捧了一块金黄的窝窝头,一边冲着他开心地笑着,一边一口窝头一口玉米粥地大吃大喝。
眼前这温馨的一幕是那么真实,但这几天所经历的那些稀奇古怪的事情却让他依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试探着伸手握住妻子的手,那种熟悉的触感和温度顿时让他放下心来。他吃力地从炕上爬起身来,眼睛竟是有些潮湿:“他娘,你真的不怪我了?”
女人脸上忽然泛起了一抹潮红,她有点不好意思地回头看看两个孩子,有些嗔怪地说:“你看你,当着孩子的面呢。”说话间脸上的神情复又黯淡下来:“唉!有什么怪不怪的,老夫老妻这么多年了,你的性子我还不了解?平时杀只鸡都不敢的人,又怎么会真的有心打死自己的孩子?我也只是一时间转不过弯来罢了!这就是孩子的命吧!好了,啥也别说了,起来吃饭吧!”
张连义这才完全回过神来,他看着桌子上摆着的满满一笼屉窝窝头,眼角又红了起来:“他娘,咱家的粮食也不多了,这么吃法,恐怕撑不了几天啊!还是省着点吧,啊?”
女人抿嘴一笑说:“看你真是睡糊涂了。这两天你一直睡着不醒,我就从你带回来的那些东西里拿了一件,跑到县城去换了点钱,全买成粮食了,你放心,够咱吃一阵的呢。”
说完,回头将两个已经吃饱了的孩子撵到了外边,插上门,在张连义疑惑的目光注视下从柜子里取出一个小小的包裹,打开,露出了里边的几件生满了绿锈的物事:“那天啊,我早上起床来到这屋,就发现你浑身是土躺在炕前边的一个大洞旁边,怎么叫都叫不醒,身边呢,就放着这些玩意。我一个人也弄不动你,就先把这些东西包好藏起来,再把那个洞填好,然后叫了西邻来帮忙,把你抬到了炕上,没想到你这一睡就是整整三天,这些,你都忘记了吗?”
张连义有些莫名其妙,他看着妻子手里的包裹,忽然感觉有一阵极其阴冷的感觉袭来,不由自主地浑身一抖,脸色发白。过了半晌,他的目光才慢慢移开,转向炕前脚下那一块仍然非常明显是刚刚回填的地面上,一瞬间,那个白衣女子滴血的面孔倏地出现在脑际,禁不住又打了个寒噤。他一边挥手示意妻子把那些东西拿开,一边迟迟疑疑地问:“孩他娘,你是说,我真的去过下边?还从里边拿出来过东西?!”
女人脸上露出一丝神秘的笑意:“是啊!你下去的时候,我和孩子们就在一边看着啊!不过你到底是怎么回来的,我们就没看到了。”
张连义看着妻子那淡定的神情,脸上竟逐渐露出了恐惧的样子,他侧身躲开妻子,打开门,凄凄惶惶地走出门去,嘴里不停地嘀咕:“不可能!不可能!那一定是做梦!那不是真的!”
然而洞窟里发生的那一切非常固执地盘踞在他的脑海里,骷髅、美女、竹林中的对话、棺材旁的对峙,尤其是那个女子眼角滴血皮肉消融的那一幕,更是在他眼前不停地晃动,如跗骨之蛆,挥之不去。耳边仿佛又响起了女子梦幻般阴柔的声音:“我想回家!我想带着我的男人回家!你能帮我吗?你得帮我啊!”
这声音在他耳边萦萦绕绕,张连义几乎为之崩溃,他用力甩甩头,在心里恶狠狠地说道:“帮你?我为什么要帮你?!我跟你有什么关系?!我不帮你,你又能拿我怎样?!”
“怎样?!我不会把你怎样的,可是,你知道你大儿子为什么会死吗?那是因为你曾经用镐头伤了我的男人。而且,如果我的男人没被你唤醒,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我们会一直在这里面对面地睡下去,睡到时空的尽头。其实那也很好啊!没有悲伤、没有痛苦、没有爱情、也没有思念。但是你毕竟已经把我们唤醒了啊!而且你还闯入了我的睡房,见过我的容貌。最重要的,是你引领我进入过你的梦里,回到过我的时空和故乡!当年的所有封印,却让你用一支镐头轻易破解,说来可笑啊!所以说你一定是上天派来解救我们,引领我们回家的人啊!你说是不是?”
女子的声音竟是实实在在地在他身后响起,一时间,春日的阳光也完全失去了温度,张连义只觉浑身发冷,他已经失去了回头去看的勇气。因为妻子身上那种特有的气息近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