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根碗口粗细的木头柱子撑起一个盖着厚厚茅草的顶棚,里头横七竖八地摆着七八条板凳和歪七扭八的凳子,桌子却是没有看到一张。
棚子的后头,一个简易的土垒灶上架着一口大铁锅,此刻却正腾腾地冒着热气,里头热水翻滚,一个老妪正拿着葫芦瓢把滚水舀进一个木桶里。
木桶里放着一些凝青叶, 滚水浇下去,这些叶子立时便在水中打着滚地飘了起来,眼见着那水便慢慢地变成了黄褐色。
凝青是本地的一种果树,果子倒像是苹果,只是个头比较小,相比起果子,它的叶子倒更是为百姓所喜闻见。
将凝青叶子收集起来,晒枯之后伫存好, 到了夏天,滚开的开水冲泡,初始并没有什么味道,但等到水一凉,却极是甘甜可口,在炎炎夏日里最是解渴。
路边的这個棚子,就是一个最常见不过的茶棚子,没有什么好茶,有的只是这种最常见的凝青茶,一文钱,管够。
只不过这个棚子开在这个三路交汇的要点之上,来来往往的人极多,虽然利薄,但每日的收入, 却也足以支撑一家人的生活。
老妪烧水, 担水的却是一个背有些略驼的老汉, 一个背篓里放着一个一人来高的大水桶。看来水源并不近,一桶水背过来,老汉身上的衣服,竟是全都汗湿了。
而给大家倒茶的,却是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的少妇,背上还背着一个娃娃,那孩子看起来也不过一岁出头的模样,在母亲的背上头一点一点的昏昏欲睡,而在灶台的边上,还有一个稍大一点的孩子,正抱着一小捆柴往灶门口那里堆放。
一看就知道是一家人,只是没有看见有当家的青壮男人。
不过想想也知道,如今陕西路这情状,当家的青壮男子,只怕都给征走了。
现如今,路上来来往往的,倒大都是士兵,运送粮草军械的青壮。
一文钱,并算不得什么,也没有人收钱, 进棚子的地方, 摆着一个木头盒子,进棚子的或者不进棚子的, 往那个盒子里扔一文铜钱,然后喊一声茶来,那个背着孩子的少妇,便会给你拿来一个木碗。
茶水,就摆在棚子里,两个大桶,是凉好了的。
只是今日人太多,凉好的早就卖完了,现在桶里的却还在冒着热气。
有些性子急的,也懒得喝茶了,只是叫卖茶的,将那大缸里的还没有烧的井水舀上一碗来,仰脖子咕嘟咕嘟便喝,那井水却是正宗的山泉,即便不烧不放凝青叶,也是沁人心脾的。
老汉儿辛辛苦苦背来,一碗也是值得一文钱的。
天热,人多,生意自然就好。
钱挣得多了,一家人脸上的笑容自然也就更多了。
背水的老汉一趟又一趟,身上的衣服早就跟在水里捞起来的一样。
给大家送茶的少妇一阵风似的在来来去去,
便是那在外头捡柴的小崽子,也蹦蹦跳跳的显得开心。
赚了钱,才能有肉吃啊!
一声尖叫突然传了过来,有些吵吵嚷嚷的茶铺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尖叫之声传来的方向。
尖叫的是那个背着孩子的少妇,满脸通红的她,正怒目瞪视着前面的一群士兵。
那是一群来自汴梁的上四军士卒,他们的头盔之上插着老长的一截红樱,与陕西本地禁军在装束之上有着很大的差别。
看起来是一名军官的家伙被少妇盯着,脸上却是一副蛮不在乎的模样,神色轻佻的盯着那少妇鼓鼓囊囊的胸脯,那少妇很明显正在哺乳,此刻背后又背着孩子,兜兜的绳子一勒,更显得身材傲人。
“哟哟,还生气了呢,瞧瞧这脸色1这名军官笑着站了起来,凑到了那少妇跟前,“你男人呢?好生跟洒家说说,是不是去服劳役了,回头洒家给你想想办法,把他给你弄回来。”
那少妇的眼圈却是红了,转身便要走,岂料又一个上四军的士兵站了起来,装作不经意地伸手一拦,那手,却是在人家的胸脯上结结实实抓了一把。
少妇再一次尖叫了起来。
那群来自京城的士兵却是哄笑了起来,一群人将那少妇围在中间,推来搡去,上下其手。
老汉背水还没有回来,老妪跑了过来却只敢大声求饶,大一些的小崽子怔怔地看着这一切,显然不明白这些大人们在搞什么。
砰然一声响,伴随着一声惨叫,一张板凳断成了几截,一名上四军士兵满头是血地倒了下去。
茶棚子里顿时大哗。
上四军士卒回过头来看时,却见他们的身后,一名脑袋包得跟个粽子似的陕西禁军手里抓着半截板凳,正神色冷厉地看着他们。
而在这个受伤士兵的身后,还有十好几个本地禁军,不过没有一个是完好的,尽皆身上带伤。
很显然,这是一群从战场之上撤下来的伤兵。
“韩头,罗五不行啦1军官的身后,传来了一个惊慌失措的呼喊之声。
那个头上挨了一板凳的上四军士兵,居然死了。
刚刚从战场之上下来的士卒,心里的那股戾气,一时之间岂能散尽,不动手则已,一动手,便是下了死手,这一下人力一凳子下去,立时便将那家伙送上了西天。
茶棚子里死寂了片刻,然后便是一阵刀出鞘的声音。
背着孩子的少妇哭喊着逃出了棚子,老妪拖着大一点的那个崽子也跑了出去,刚刚背水回来的老汉还没有搞清楚状况,
上四军的这群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