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是笑着转过头,不愿意继续玩下去,而是跳到爸爸的身上,缠着他带我去画更多更漂亮的房子。
恍惚中惊醒,我发现自己只身一人站在广袤的草场上,眼前是一片望不到头的虚无,铺满了陈旧的色彩,微晕里看不清任何的路途。
我才发觉天色已经暗得看不到一丝星光。
就在那个夏天即将到来的傍晚,我的爸爸死了。
在某个阴雨的暮色中,刘叔叔开车接我一起去医院找妈妈,想为她送伞。她在办公室里为一个陌生的病人诊断病症,穿着白色大衣的妈妈看上去是这样的像救难济世的仙女,刘叔叔走进去,一脸沉醉地看着她。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护士急匆匆地跑进来,支支吾吾半天,才结巴地说:“陈医师,那个……余染的爸爸,在急诊室那边呢……好像……好像快不行了。”
“什么!”我冲上去,抓着那个护士。
“你说清楚点,怎么回事?”妈妈急忙问。
“宋医师说,他自己把药给停了,不知道是不是没钱买……,他病情恶化好久了,刚才被送来急诊室,好像是快不行了,宋医师说除非马上做换肾手术,不然……可能都熬不过明天……”
我一瞬间天昏地暗,就要站不住,我哭喊着,“妈妈,你救救爸爸,舅舅不是说刘叔叔很有钱吗……”我跪在刘叔叔的面前,“刘叔叔,我求你,求你救救我爸爸,你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刘叔叔……”我抓住他的裤角,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余染,你这是做什么呀,快起来快起来……”他扶起我。
“余染,这个手术,就……就算做了成功率也不大,而且……而且刘叔叔和你爸爸非亲非故,我……我怎么可能让他……余染,你得懂事点啊!”妈妈结结巴巴地说,在那一瞬间我再也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就在妈妈最后的那声劝说里,我晕了过去。
在那个梦里,我又一次清晰地见到了爸爸。
他拿着一架风筝,颤颤巍巍地朝着我一瘸一拐地跑来,他说,“余染,爸爸陪你去放风筝好不好?”
我开心地抱着他,“好耶!爸爸最棒了!”
就在那一片漂亮的绿色草场上,我看到爸爸拐着有些椅的腿,奋力地向着远处跑去,手中的风筝渐渐飞高了,即便他已经努力地放着线,那架风筝却还是一直牵着他向远处飞去,我站起来,追着爸爸。
他的身影虚弱又有些不稳,在我的面前虚晃着,然而我却无论如何也追不上,我就这样,追着风筝,追着爸爸,朝着远处一直狂奔着。
就在这个时候,眼前的道路突兀地被截断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身边的草场全数变成了灰暗的废墟,我们在那片废墟之中像逃亡一般地往前跑,直到我看到爸爸跑到了绝壁的边缘,他停在那里,回头看着我。
我对他大叫,“爸爸!”
他跛着脚,却发不出声音,只是那般定定地看着我,仿佛有千言万语要对我说出。他就这样看了我最后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从那儿跳了下去,手中的风筝线瞬然截断,那支风筝就在爸爸跳下去的时刻一下子失去了束缚,飞快地飘向了远方,越来越高,越来越远,直到永远地消失在了我的视线里。
我竟然没有哭也没有叫喊,静静地站在原地,发现身处那片废墟里,前无通路,后也不见来途,等待着天色这般暗下来,暗到深不见底的黑暗里,我再也看不见自己。
在那个梦里,是我见过最深的黑暗。
“余先生!余先生……”
我在病房内被传来的叫唤声中被惊醒。
“爸爸,爸爸怎么样了?”我激动地问坐在一边沉默着的妈妈。
“余染,你醒了。”妈妈的眼睛红红的,她欲言又止,“余染,你去看看爸爸最后一眼吧。你爸爸他……”此刻刘叔叔推开门走了进来。
她一下子停住了,慌乱地说,“去吧,你去看看爸爸吧。”
“妈妈连爸爸最后一眼都不见吗?”我盈满了泪水,带着埋怨和不可置信问妈妈。
“这……”她抬头看了一眼板着脸的刘叔叔,“缘分已尽,再见也只是徒添伤悲,让他好好地去吧,见了我,反而走不好了。”妈妈说。
“刘叔叔,我爸爸至少爱了我妈妈一辈子!让他最后见一眼妈妈,你都不允许吗!”我愤怒地对他喊哭道。
“余染!”妈妈阻止我,“你别说了!妈妈本来就不该再见你爸爸的!”
“好……”我哽咽着,点着头,“我一个人去,我去见爸爸……最后一面……”我奔出了妈妈的办公室,在走廊像是走投无路的弃徒,跪在惨白的墙壁前面放声大哭,直到哭完了所有的力气,我喘着气,拿出纸巾,将眼泪擦得干干净净,然后推开了爸爸病房的门。
“染染?”爸爸睁开眼,欣喜万分地看着我,又带着一丝难堪和落寞。
“爸爸,你躺着就好。”我赶紧走上去,扶住他正准备起身的身体。
“染染,爸爸没事。”他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竟然坐起了身,他打量着我,“染染这么漂亮了,一定有很多男孩子喜欢我们家冉冉吧?”他笑着说。
“爸爸。”我喊着他。
“等染染有男朋友了,一定要带来给爸爸见见,爸爸要看他是不是真的爱我们染染,能不能让染染后半辈子开开心心的……”他说着。
“爸爸,你别说了……”
“而且啊,他还要像爸爸一样,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