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元昭回到母亲这边的席位坐好,等其他人上前见礼。无论旧朝新朝,均以嫡系为尊,哪怕是父亲的姬妾也要携同儿女向她行礼,何况她还是郡主。
首先出来的是三哥北月礼,他是长公主的儿子,比其他人的身份高贵。
但不管在外边或是在府里,元昭这位九妹的身份都比他高。面对嬉皮笑脸向自己作揖行礼的三哥,元昭咧齿一笑,脆声道:
“三哥免礼。”
兄妹俩在外边同生共死过,情分自然比其他兄姊深厚。
三哥回席,下一位出来的是一名年青淑女,身着丁香色的深衣,淡雅娇柔。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能使人一见倾心,如和风扑面。
“如兰见过郡主。”她朝元昭屈膝行礼道,声音柔和。
“四姊姊免礼。”元昭当然记得她。
北月孟君,二娘的女儿,今年18岁,尚未定亲。议倒是议过,不是二娘看不上,便是对方家不乐意,就耽搁了。
事隔几年,元昭觉得四姊的性子越发沉稳了。
她从今儿起回府里住,暂代嫡母和二嫂管理府里事务。二嫂去年生了个小淑女,孩子爱哭离不开娘。母亲索性让她先歇着,等孩子离得了娘再重新掌家。
“叔达见过郡主。”四姊之后,出来一名单薄秀气的少年郎。
“六哥免礼。”面对此人,元昭的态度不似方才那般热络。
叔达是六哥的字,他的全名叫北月朗,今年16,也是二娘所出。是个书呆子,超级厌武,听三哥说,父亲曾为此狠狠修理过他,迫使他留在府里操练。
可是,等父亲一走,他立刻搬回亲娘的长公主府,无论侯府的侍卫长怎么喊怎么请,死活不露面。
俗话说,慈母多败儿。
叔达是唯一还养在身边的儿子,凤氏心疼得紧,他想读书便读书,不愿习武就不习了。哪怕姜氏出面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她也硬着头皮婉拒对方的好意。
因为她害怕,害怕儿子一旦养成外人眼里的优秀模样,就不能呆在她身边了。
有前车之鉴的,比如二子仲达,因为优秀被养在嫡母身边,使她心如刀割;还有三子长嘉,因为身手敏捷被侯爷带上了战场,让她日夜牵挂,寝食难安。
至于女儿,顶多再过两年也要嫁人了,于是,小儿子叔达成了她的心灵寄托。
倘若他文采斐然倒也罢了,偏偏他志高才薄,意识不到自己家在当今朝堂的尴尬处境,还满心期望能借助科举一飞冲天,出人头地。
小的时候,元昭偶尔偷听到二哥劝他,丢开幻想,勤加习武才是保命法则。
可他嗤之以鼻,依旧我行我素。
或许是少年心性吧?嫌弃年龄比自己小的人,尤其对方还是女子。因此,当年还在府里的元昭察觉六哥对她是恭敬有加,态度冷淡,故而两人并不亲近。
这份冷淡,至今不变。
行完礼,六哥面无表情地退回自己的席位,脸上看不出半分高兴之情。对此,元昭并不在意,目光落在另外两名笑吟吟站出来的女子身上。
身着胭脂深衣的是妇人,她身边的少女穿着一身姜黄,俏丽端庄。
因而没瞧见,坐在高堂之上的二娘神色踌躇,不时看看她,不时瞧瞧自己的小儿子,几不可察地默然轻叹。
凤氏虽宠着小儿子,但并不希望他与府里的兄弟姊妹生分,尤其是嫡系。倘若侯爷回来发现他不仅弃武,还对嫡妹态度冷淡,指不定会对儿子更加失望。
这不是她想看到的情形,然而,眼下并非对儿子耳提面命的场合。
“卓姬携女儿见过郡主。”妇人声如莺啼,恭敬轻柔。
“无瑕见过郡主。”少女屈膝行礼道。
“三娘免礼,五姊姊免礼。”元昭神色温和道。
五姊北月瑜,因是庶出,对她这位有着郡主封号的嫡妹敬畏有加,看见她如同看见嫡母,言行举止向来谨小慎微,与四姊同行也是落后半步,不敢逾矩。
尚未议亲,三娘把她拘得很紧,在府里是小透明。极少出外,外边甚至有人不知道她的存在。
和三娘母女一样谨慎的还有四娘——
“兰姬携儿女见过郡主。”身着黛蓝深衣的妇人恭顺道。
“季文/芳沁见过郡主。”她身边的一双儿女行着礼,异口同声道,声音稚嫩得很。
“四娘免礼,七哥、八姊姊免礼。”
七哥北月惠,今年14岁,同样长相秀气的少年郎一枚,举止却很老成,一板一眼的。他和六哥一样身着灰白,经常往庄子跑使肤色微黑,但神色泰然。
身板结实,看着比六哥强壮。
八姊北月芸,年方10岁,一身明亮的樱草色,正儿八经地随着亲娘和哥哥向她行礼的模样,娇俏可爱。
……果然,和诸位兄姊相比,她的确长得过于普通了些。
元昭看着大家回到各自的席位,表情温然,只默默地鼓了鼓腮帮子,以示不满。
原本,曾祖父赐给阿爹一群美貌姬妾,以她们的性命要挟他放弃修仙的执念。阿爹妥协了,然而只肯留下三人,其余姬妾均被打发回原籍。
或改嫁或成女户或依附权贵,悉听尊便,从此与他无关。
至于留下的三人,凤氏是结义兄弟之妹,对他恋慕已久,弃不得,只能留下;卓姬是孤女,弃之难以生存;兰姬是桑兰国的贵女,是政治联姻,不能弃。
北苍亡国时,兰姬的娘家人欲把她接回去。只接她,放弃孩子。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