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春红拿了钥匙,去了厨房,打开柜子上的锁,从里面摸出两个鸡蛋。
“妈,我给你烧火!”
二丫懂事的蹲在灶台边,熟稔的拿秸秆、点火。
看到小丫头还没有灶台高,却已经能够帮忙干活,宋春红心里又是欣慰又是心疼。
孩子才四岁啊,就已经开始学着烧火、捡柴、喂鸡。
而那边屋子里的郑读,都十六七岁的大人了,眼瞅着就要说亲,却、却——
宋春红越想越不忿,有个声音拼命叫嚣:“分家!必须分家!”
不是因为两个鸡蛋,也不是因为心底的不平衡。
实在是王老太和郑读太不像话,他们只会趴在大房身上吸血。
郑渔是长子、长兄,合该给他亲娘、给他新弟当牛做马。
可、不能拖着她的孩子们呀。
听说过儿子孝顺亲娘,哥哥照顾弟弟的,没有让孙子孙女、侄子侄女像个奴隶般伺候奶奶、叔叔的!
宋春红阴沉着脸,脑子里充斥着许多想法。
她手上却没有闲着,拿碗、磕鸡蛋,搅拌,加水,一连串的动作一气呵成。
这时,二丫郑画已经把火烧了起来,大锅里的水开始升腾起热气。
宋春红将碗放到笼屉上,盖上锅盖,在蒸汽弥漫的灶房里,继续想事情。
她知道,刚才在卫生所,王老太母子俩虽然丢了脸,全村的人都知道郑读为了娶媳妇装晕、装病。
但哪有怎样?
郑渔是个死脑筋啊。
他打定主意要帮忙,十头牛也拉不住!
可是,怎么帮?
还是要把注意打到大丫的亲事上!
宋春红牙齿咬得咯咯响,“不行!我绝对不会让我的闺女嫁给一个三婚的屠夫!”
就算实在阻止不了,也要借着大丫的事闹一闹,把这个家给分了。
宋春红眼底闪过一抹决断。
“妈,蛋羹好了!”
就在宋春红出神的想事情时,耳边又响起了二丫含着口水的声音。
宋春红低下头,正好看到自家小闺女满眼都是渴望,拼命吸吮手指的模样。
孩子本来就饿了,这会儿闻到鸡蛋羹特有的香味儿,自是被馋得够强。
宋春红许是真的恼了,又许是心里有了盘算。
她竟头一次大胆的生出了“忤逆”婆婆的想法。
垫着抹布,将碗从笼屉上端下来。
宋春红没有急着点香油、放酱油,而是用调羹挖了两勺出来。
原本平整嫩滑、仿佛一块嫩黄豆腐的鸡蛋羹,瞬间被挖了两个洞。
宋春红心里有些忐忑,怕郑读、王老太会闹。
但很快,心底里的那个声音便狠狠的说:“怕什么怕?早晚都会闹!”
“再说了,我的孩子也都姓郑,凭什么郑读吃得,我的孩子就吃不得?”
宋春红一边拼命安慰自己,一边将挖出来的两勺鸡蛋羹给了二丫。
“二丫!吃!”
二丫拼命咽口水,两只眼睛仿佛钉死在了香喷喷、黄嫩嫩的蛋羹上。
但,她不敢动手,怯怯的提醒亲娘,“妈,奶和四叔会不高兴的!”
这可是从家里最宝贝的四叔嘴里抢东西吃啊,四叔也就罢了,顶多就是装虚弱,装可怜。
而奶奶王老太,却是会哭天抢地,闹得左邻右舍都跑来看热闹。
到时候,亲妈肯定会被逼着跟奶奶赔礼道歉,而亲爸亲妈也肯定会大吵一架。
二丫确实想吃鸡蛋羹,可她更怕家里被闹得翻天覆地。
“吃!管他们高不高兴?”
宋春红原本还有些担心,可看到二丫这畏惧的小模样,愈发坚定了决心。
她仿佛赌气一般,直接拿起调羹,将蛋羹塞到了二丫嘴里。
二丫没防备,被还散着热气的蛋羹塞了一嘴。
她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蛋羹就顺着嘴巴滑进了肚子里。
已经吃了一口,似乎再吃一口也没什么了。
就算因为这个要挨打,好歹也解个馋。
这样才不亏!
二丫年纪小,却因为家庭的原因比较早熟。
其实,这个年代的孩子,普遍都“懂事”。
她想到这些,也就不再抗拒,直接将另一小块儿蛋羹也吃了。
这一次,二丫没有囫囵吞枣,而是细嚼慢咽。
她砸吧砸吧嘴,努力回味着这难得的美味,黑瘦的小脸上满都是餍足,“妈,真好吃!”
“……好吃就行!”看到自家二丫这副模样,宋春红心里愈发难过。
其实,他们郑家并不是村里最穷的人家。
郑渔和宋春红都是生产大队有名的壮劳力,两口子都能拿够满工分。
农闲或是下了工,郑渔还会给人打家具挣些钱。
四个孩子也都大了,在大队部的小学读书,也就交点儿书本费和杂费,每人撑死了一学期一块钱。
家里唯二的闲人就是王老太和郑读。
不过,王老太不止郑渔一个儿子。
老二郑樵在外地当兵,还成了家,基本上就是分家的状态。
但郑樵每个月都会给家里寄钱。
没结婚的时候,寄十二块六,基本上是他津贴的一半。
结了婚之后,郑樵便把钱缩减到五块。
一个月五块,一年就是六十块。
在他们生产大队,一个壮劳力到了年底分钱,也未必能够分到六十块呢。
可以说,如果只有王老太一个人,只靠郑樵寄回来的五块钱,也能过得很好。
还有老三郑耕,他似乎是三个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