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四年开春以来,从中原来的青海宣慰使刘承宗在俱尔湾开市的消息,就像长出四条腿,跟着春风传遍安多地方。
每日自各地走来的番民、牧民不计其数,不过绝大多数都只是来探探消息,他们的头人还在观望。
俱尔湾大市的第一份订单,源于日月山七部,贡布多吉以火药四百斤,换了狮子军十四只军用重盖烧水锅。
普通锅在这里烧水沸得早,为解决这个问题,刘承宗委托陈土司的匠人把锅壁加厚、锅盖加重铸造,以达到简易高压锅的效果,把水烧热。
这笔买卖,刘狮子不太情愿……基本没得赚。
完全是看在贡布多吉听说他们缺火药,就弄了几百斤过来,这才按成本价给了日月山七部每个首领配了两个铁锅。
火药配得挺好,刘狮子希望贡布多吉以后别配了。
就为这事,刘承宗专门让陈师佛把报价单改了改,把上面的火药换成了硝和磺。
日月山七部配置火药的比例,使用的是洪武三年刘基的炮药比例,使用一斤硝、二两四钱硫、四钱炭。
比例上与万历年通行九边的戚继光火药比例相差不大,主要问题出在硝土提纯的工艺稍微差了点,纯度不够。
所以理论上,至少需要把硝的比例调高到九成,并增加装药量,才能达到正常火药的药性。
如果送来的是硝,即使纯度不够,狮子军的火药匠也有办法解决;但送来的是已经配好的火药,就不好办了。
不过曹耀有办法。
他让师成我把这批火药做成狮子炮的药包,用来放空炮。
空炮是明军炮兵的常用战法,于敌军进入射程范围之前,发空炮对敌,以骗敌军借装弹时间快速接战,再放实弹将之重创。
随俱尔湾开市,陈家土司在西宁的地位也水涨船高。
原因无他,因为刘承宗的军匠没工夫铸造铁锅,陈土司的地盘离铁冶场近,所以铸造铁锅的使命就在陈师佛的提议下,外包给了陈师文。
西宁的陈土司,正美滋滋的赶着牦牛队,沿湟水朝俱尔湾运送新一批铁锅。
俱尔湾以百户所为界,有两个市场。
西边的市场面向西番与蒙古,东边的市场面向西宁土司与汉人。
为了给刘狮子运货,陈土司与碾伯所的阿土司倾巢出动。
大队以两名土千总为先导、四名土把总押后,率马步兵五十人,押牦牛五十头、铁锅一千二百个、斧头六千柄,押车急行。
陈师文直走到俱尔湾百户所,见到迎接自己的二弟陈师佛,他不急于交锅,只是将其拉到一边无人处,急切问道:“你确定,这批锅能换六百两?我可是从李土司那借了一百五十两,才赶制好这批铁锅。”
看见兄长着急,陈师佛心中暗爽不已。
他学着过去兄长的模样,做出土官的仪态架子,走出两步,回头问道:“要还多少?”
“每月三分,一年为期,不能早还,明年还二百零四两。”
说实话陈师文从没干过这样的事,长久以来他们信奉的是勤俭持家、细水长流,不会打肿脸充胖子。
反正是与天地同休的土司,有大明就有他们,只要识时务,大明没了他们也还在。
一代人花一代人的钱,下一代人永远还有下一代人的钱花。
唯独这次,刘狮子进青海,二弟不停劝说,让陈师文产生了搏一把的想法。
这批铁锅不是陈师文一家能简单造出来的,按他们的生产力,也就能造出百余口铁锅,剩下的都是找李土司借钱、雇李土司的匠人造锅。
西宁的诸多土司,在这件事上各有各的选择。
有人有能耐却不想搀和,也有人没能耐却想搀和,因此就形成了这样奇怪的局面。
小土司们迫不及待的想成为俱尔湾商市的供货商,大土司则担心刘承宗以武力讹诈他们,就顺势借钱给小土司加入这场手工业的盛宴。
反正就算刘承宗不给小土司钱,小土司们也不能拖欠他们的欠款。
从碾伯所过来的阿土司,情况和陈师文差不多,差别只在于陈家土司供应的是厚重的铸铁锅,阿家土司供应的是熟铁嵌钢的斧头。
陈师佛在心里算着这份本息,摆手道:“没事,足够了,哥你把铁锅送到百户所,三老爷的人在那验货,验完货别要银子,要狮子票。”
“狮子票?”
“对,大帅让三老爷带织工做的花票,在俱尔湾能当钱用,分十六两、八两、一两、五钱、一钱的面额,跟白银等值,一两兑一两。”
陈师佛口中的三老爷,就是承运。
陈师文不解问道:“既然一两兑一两,还换它干嘛?”
“你不换不能在东市买东西,东西两市只认狮子票,这批铁锅什么成本?”
陈土司道:“每口二钱银。”
“那就行了,你换成白银回去,是三百两,只能赚六十两,还了利息仅赚六两。”
陈土司觉得……本来不就是这样么?
他的土司衙门一年收入也就才几十两,这一趟就能赚六十两,回去再接着造铁锅,一年下来顶过去十年。
却没想到二弟摇摇头道:“但换成狮子票,在东市买羊回去,能买九百多头羊,西宁一头羊五钱,回去就是四百五十两了。”
陈师文两只眼瞪得浑圆,合着这一趟,能赚二百多两?
“不过动作要快,趁东市还有羊。”
陈师文闻言连忙让土兵带人往俱尔湾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