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宽并不是二愣子,他十几岁就上阵砍人,作战经验无比丰富。
在冲进战场之前,专门在西边的槐树林里爬到树上,短暂观望战场局势。
在仔细观察纷乱战场之后,他这才谋而后动,坚定决心,率千余士气高昂的辽东精骑,直袭张天琳仅有六百余人的张天琳本部。
直接袭击后方,这个计划看起来很猛,但其实能不能打到张天琳,对祖宽来说并不重要——动摇全军,才是他的目的。
战场局面虽然混乱,四面八方都是元帅府的游骑,把杨正芳的镇筸兵围在里面圈儿踢,但明军多、叛军少的情况是一目了然。
此时他去进攻任何一部,结果都是跟张部游骑缠斗一处,甚至还有可能引张天琳集结骑兵把他撵出战场,到时候友军是救了,杨正芳得以喘息退至河南,他这一千余骑可就危险了。
祖宽的计划,是让赵之瑞看见他袭击中军,被迫撤掉镇筸兵左翼的包围圈,来与他鏖战。
其实就是让赵之瑞换个地儿。
如此一来,张天琳没有兵力能调来支援,镇筸兵的左翼有了骑兵保护,左侧方阵便可散开,把正面向北的方阵,拉成一道正面向东北的大横阵,以发挥兵力优势对张天琳形成反包围。
并不是他舍己为人,而是只有这样打,才能让包括祖宽自己在内的军队,处于友军的掩护之下。
祖宽的杀招儿不是自己,而是在祖大乐标下抄掠咸阳那千余辽东骑兵。
一旦战场形成从西南向东北进攻的横队状态,张天琳部的兵力劣势就会尤为明显,到时候雷时声率湖广步骑渡河支援,祖大乐从东边抵达战场,就会成为一锤定音的拐子马,从背后一次突袭,彻底冲散张天琳的下马步兵。
战场局面一开始跟祖宽想象中的计划完全相同。
他率领骑兵冲出槐林,挺矛扬刀直奔张天琳中军杀去;赵之瑞的人马训练有素,快速集结,立即向他冲击中的必经路线展开截击——可以预料,他们一定会在自己的预计战场打一场骑兵混战。
偏偏局面就在这里走上了岔路。
马队奔驰起来,耳朵只能听见友军的马蹄子声,眼睛也只能看见纷扬的烟尘,对一切听觉视觉都不如静态那么敏感。
可即便如此,祖宽还是能看到,那个位于镇筸军左翼的叛军骑将,原本指向自己的战剑与马首,忽然转了個弯儿,带着奔腾的叛军马队兜出个圈子,一转头居然直朝西南奔去。pδ
在他们距离二里地平行相向的那个瞬间,祖宽甚至觉得自己能清楚看见叛军骑将脸上的讥讽笑意。
实际上这个距离他不可能看得见,但内心就是这样告诉自己:那瘪犊子在嘲笑你!
当祖宽回过头向北望去,看见张天琳中军身后如沙暴般扬起的烟尘,以及……遮天蔽日的烟尘之下,牵马奔行浩浩荡荡的元帅府兵列,这才后知后觉,明白赵之瑞为何不顾中军,只朝正在渡河的湖广军奔去。
你巴子,元帅府援军来了!
那浩荡烟尘让人根本分不清究竟有多少人人马,只看见无边无沿的兵队齐头并进,一个个体格高大的军兵托着长铳,赤红色的甲胄在马背上卷着,牵马带出道道土龙,在田垄、树林、小道,兵分四路快速奔行。
驰骋中的辽东马队里,顶着高高盔旗的军官面面相觑,人人都在对方瞳孔中看到自己的震惊。
铺天盖地的元帅府援军,浩浩荡荡地卷起扬尘尘挟压迫感扑面而来,祖宽当时就想逃跑了。
辽东军这种思想动态,在张天琳眼中尤为明显。
张天琳本来在车营外头观察战场局势,眼看着西边来了一群骑兵,二话不说就躲进车营招呼千斤炮转向了。
他是在调集重炮的过程中,眼看着辽东骑兵先朝着自己所在的中军车营笔直冲来,冲到一半拐弯调头,转到一半又继续转弯,在战场空地间兜出圈子,继而放弃冲击车营,反倒卷着烟尘向北走。
军中百总王怀忠神色一变,提醒道:“坏了,将军,敌骑向大帅援军冲过去了,他们急行军未着衣甲,恐怕……”
在战场上兜圈子这种事,祖宽是第一次干。
那是他的思考时间,也是他用个人意志,接管这支千骑马队集体意志的时间。
马队第一次转向,并不是来自他的命令,而是所有骑兵都被元帅府浩浩荡荡的援军规模吓到,尤其在最前率领马队的游击祖克勇,立刻打马转向,带动整个马队调头。
敌众我寡,做出如此决策倒也不算错。
张天琳中军的车阵虽然看上去并不是携带数百门中小型野战火炮的正规大车阵,只是把辎重战车相连,列出个跟车营很相似的野战营垒,可即便如此,对辽东骑兵来说,也很难在短时间内攻破。
而后方援军的声势浩大,又给祖宽的骑兵心头蒙上一层阴霾,攻坚稍稍遇挫,恐怕就会在敌军抵达战场前自相溃散,逃离战场。
所以没有硬着头皮冲击车阵的必要。
至于说进攻援军,那明摆着是十倍以上的兵力差距,正常人根本不会在脑子里升起这种想法。
转向很有必要。
祖宽也在马队里跟着转向,只不过转向转到一半,他意识到往后走没意义。
他们可以转头冲击张天琳部鏖战中的下马步兵。
虽然那些步兵在与镇筸军重步兵结阵对垒的过程中,表现出极高的战斗意志,甚至凭借轻炮还能以较少兵力占据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