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是一国之君,要杀要剐自然是陛下说了算。”风晓忧勾起一边的唇角,像是自嘲又像是讥讽,她眼神平静,哪怕是庆远帝表现出那样明显的杀意都没有能让她为之色变。她淡淡的笑笑,若是仔细瞧还能看出她眸子最深处隐藏着的厌世和疲惫,“陛下,今日风晓忧只是作为曾经的自己来跟陛下说这些话,我还记得和陛下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时候您已经登基为帝,却偏偏年少轻狂,刚好那一日偷偷溜出宫碰到同样偷偷溜出府的我,陛下可记得那时候您承诺我的话?”
庆远帝默然,嘴唇紧抿。
他的记性还不至于那么差,那一日的事情记得清清楚楚。
他记得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是何等的惊艳,那是春日的时候,赶上正午阳光正好,郊外有许多游人踏春赏花,彼时桃花刚刚盛开。她一身飘逸的白色锦纱衣裳笑容张扬站在树下放肆的笑。细碎的阳光透过粉嫩的桃花花瓣照在她白皙如凝脂的脸颊上,带着暖阳的味道。
有片片花瓣在清风的吹拂下洒在她的长发上,白衣上。微风中,她裙摆飘飞,青丝如墨,像极了从画中走出来的仙子。
就是那一刻,他的心狠狠的跳动了一下。
因为她穿着朴素,身上不戴一点儿首饰,身边也不像大家小姐一样跟着一大堆的丫鬟婆子,所以他就误以为她只是一个平常人家的小姐,因为当时心里的颤动,他甚至上前与她搭话。
自然是被当成了登徒子!
庆远帝陷入了回忆中,他到现在还记得他当时走近她的时候整颗心都在砰砰直跳,说话竟然都有些结巴了,那些话不经意就从嘴巴里许诺了出来。
“……姑娘,你若是嫁于我,我一定不会让你受一丝委屈……”
庆远帝失神间想着,头一次见面说这样的话,怪不得会被当成登徒子。
风晓忧泪盈于睫,抬头用一双用水洗过的眼睛瞧着庆远帝,她再次跪在了地上,刚才已经跪了四个多时辰的腿一接触地面便是彻骨的疼,她也仿佛是疼到了极点,眼眶都浮上了红痕,有淡淡的晶莹从眼底的深处浮现出来。双手贴地,额头贴在手背上行了一个大礼,风晓忧一字一句的道。
“请陛下——废了臣妾吧!”
“你说什么?”庆远帝震惊的几乎掀桌而起。
风晓忧抬起头,被泪水外的明亮,“陛下,您废了臣妾吧,这些年来臣妾在这皇宫中早已厌倦了,今日就算陛下说臣妾大不敬臣妾也要把心里话说出来。您说过不会让臣妾受一丝委屈,可是臣妾入宫二十年,哪一天不是在受委屈?陛下,曾经令您心动的那个风晓忧早就在皇宫中磨灭了,如今剩下的只是心死如灰的臣妾,臣妾真的累了,为了权衡风家和皇室。陛下您总觉得把臣妾留在宫里就是捏住了哥哥的命脉,如今陛下既然要对付风家,早已经不再需要臣妾这个挡箭牌,既然如此。陛下,您废了臣妾吧。哪怕是打入冷宫也好,我阻止不了您对付风家的念头,也阻止不了风家的自卫,所以只求个眼不见为净耳不听为虚。或者您干脆一道白绫赐死了臣妾,也省得臣妾瞧着自己的母族败落……”
“你……”
风晓忧却不再听庆远帝说话,一个头磕到了最底,扬声道,“求陛下……成全!”
这一刻,庆远帝的心里早已没有了杀意。
想起曾经令他心动的她,想起以往的种种,她这些年来恪守本分,从不逾越。哪怕明明知晓自己的孩儿是死在他的手上,她曾经有那么多机会可以杀死他,哪怕他对她有防备,可是只要她有心,再加上风家的势力,如果想让他自然而然的‘死去’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可是从十五年前孩子夭折到如今,整整十五年,她竟然都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满甚至连一丝端倪都没有露出来。
面对他的时候恭敬如常,温婉如常!
他忽然怀念起曾经那个个性张扬放肆不羁的白衣少女来。明亮的蜡烛下,庆远帝仔细打量着大殿中跪着的女子,她和二十年前一样一身白衣,身形依旧纤细,光看背影绝对想不到她已经临近四十岁了。可在她的身上却再也找不到一丝张扬来,她现在整个人宛如一汪死水一般,泛不起一丝波澜。
仿佛只要一眨眼她便会死去……
庆远帝拧眉细细回想。
那个笑容明媚热情如火的女子究竟是什么时候消失的呢!
想了许久都没有答案。
终于,他低声一叹。
“你起来吧。”
一个人一辈子碰到一个知心的人是缘分。换了常人定要引为知己,可是对于一个皇帝来说,身边有一个了解自己比自己还要清楚的人,着实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情。
因此,庆远帝在对风晓忧惺惺相惜的同时却又防备着她。他以为对离儿他隐藏的够深,连老谋深算的贤妃和机智多端的君傲之都没有发现,可是风晓忧竟然知道!
想起离儿他眼底闪过一丝极度复杂的光芒,很快就隐去。
“你放心,这一次丞相大人是为国办事,朕还不至于会趁机对他暗下杀手。可是朕也不妨明摆着告诉你,虽然朕不会插手风蓝瑾这次下江南的事情,可是也不代表朕会帮他,一切都要看他自己的造化。还有,江南蝗灾一事,事关重大,他若是处理不好,朕也绝不会轻饶!”
风晓忧眼底里有一丝丝的动容浮现上来。
她再次行了一个大礼,声音控制不住的颤抖,“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