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王一睁开眼,便是被西巫之人供奉在宽阔的石殿上,受着西巫之人的敬仰。玄冥命格的人以自身的怨气和永不腐烂的身躯化成巫源,蛊王承载着这股怨气存在世间,可它的心中却没有恨意,只是用一双千面的复眼来感受着这个陌生的地方。
西巫之人向来以血液来供奉它,可是只有一人,偏爱在它的供奉台上,放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蛊王的心思单纯,可是一下子,他便记住了被西巫长老众星捧月的神隐。
受命格印象,神隐不老不死,他存活的岁月间,蛊王的供奉台上就永远被放置一些竹编的小蚂蚱,栩栩如生,时常惹得蛊王竖着两只复眼细细瞅着。
蛊王第一次见到缉王,是在供奉台,早已活上的百岁的神隐在大殿上香,先皇牵着一个约莫八岁的皇子走向神隐。
蛊王的世界里分不清美丑,在它来说,虫子的模样是一样的,人类也是一样的,可是,缉念从它身上扫过的时候,蛊王复眼竟然一动不动的盯着她瞧了一眼。
先皇早已年迈,声音沧桑,蛊王的供奉大殿只有身份尊贵的人能入,先皇看着手执檀香的身影,言语对着他恳求:“祭司占卜,缉氏竟要从朕这一代没落,朕不甘,阿念冰雪聪明,朕一直将她当做男儿教导,她定不复朕望,待朕百年之后,还望神隐助她一臂之力!”
先皇言语恳切,神隐终于放下了手中的东西,将视线落在了缉念的身上。
蛊王身上自有玄冥命格的气息,它静静的呆在供奉台上,瞧着面色冷淡的神隐,又瞧向他视线所在的缉念,歪了歪圆圆的脑袋。
没有人会费劲心思猜测一个虫物的心理,缉念站在先皇的身边,神色坚毅,穿着一身皇子的装扮,她瞧着神隐的面容,抬着头对着神隐道:“天地有命,我偏不信命,缉氏江山我定能握在手中。”
瞧着她的神色,神隐难得的笑了笑,对着先皇道:“神隐遵命,定一生侍奉吾王!”
缉念不辜负先皇的寄托,登上缉王的位置后,杀伐果断,南征北战,一身戎甲加身,手持□□,稳做中原之主的地位。
神隐果真如他所承诺的,他帮先皇瞒下了这个弥天大谎,帮助一身男装示人的缉念巩固她的王位。
缉念每回受了伤,从不假借他人之手,皆是神隐亲自料理。
外界传闻缉王英勇果断,心狠如阎王,可只有神隐才知晓她柔弱的一面。
而情愫,便是从缉王满身负伤却依旧倔强的脸上慢慢滋生而来。
神隐知道自己入了魔,玄冥命格的人一生无欲无求才能存活于世,不受红尘之苦。可是,情愫滋生,这份爱意也随着他同缉王的朝夕相处也渐渐埋于心底,最终破土而出,在他的心中长成了一颗牢不可破的苍天大树。
缉念知晓自己一生不该动情,以缉王之身份统治中原,注定舍弃一起,舍弃爱情,尤其是神隐这样身份的人。
在缉念的这短短的二十几年人生中,神隐的面容从未变幻,即使他满头银发,他之生命却是永恒。
明知对方是最不能恋慕的人,可偏偏,双方却动了情。
蛊王静卧在石坛中,一动不动,可是那双复眼却总忍不住的盯着殿中,那偷偷依偎在一起的人影。
寂寞的岁月里,蛊王的复眼之中,只有那对从不言说却心意相通的人。
祭司的占术始终有他存在的道理,神隐插手改了缉氏江山的命格,缉念本应该长命百岁,但天理尚在,缉氏的没落也只有以缉念的命来向抵消。
很快,缉念便死了,一半是战死,一半便是这久违的天命。
英勇一世的王死在了战场上。
那一日,神隐在祭殿中心神不宁,待缉念战死的消息传来,他手中的檀香带着焰火掉落在他的手臂上,烫上了一块乌黑的痕迹,他却无感。
从未所求的神隐在看见缉王的尸体那一刻,第一次有了一个疯狂的念头,那一年,缉氏后继无人,神隐命精通机关之术的沈家之人秘密建造了皇陵。
蛊王被神隐抱走的时候,它一言不发,像是知晓了命运的发生,它只是用那双复眼凝望着神隐的时候,再也看不见神隐脸上的笑容了。
蛊王被藏在了皇陵中,它无所争议,只是在血池中,贪婪的吸收着血肉之液,抬着复眼望着皇陵中神隐落寞的身影。
神隐封了皇陵,无骨的蛊王被皇陵中的毒虫抬至缉念的石棺面前,想同她缔命之际,却在她的体内发现了一个微弱的气息。
那是神隐与缉念之女。
缉念的排斥之意强烈,最终她未曾活命,而是她怀中的尚未成形的孩童慢慢有了生命气息,最终从缉念的身体中出来。
蛊王知晓生命的奇妙,同它缔命的婴儿吸食着它的血液而成形,在它的心中,阿辛的命就是它的命。
阿辛在皇陵中度过漫长的岁月,却始终以婴儿之态,每当婴儿之态的阿辛爬回缉念的石棺,寂寞的蛊王总会让皇陵中的毒虫悄悄的将她抬回血池边上。
阿辛没有意识,只是盯着蛊王那双复眼的时候,会咯咯的发笑,蛊王没有情绪,但一旦看见阿辛的笑容,心中便莫名的畅快,舒坦。
然而,呆在皇陵中的阿辛因为缔命之血,始终长不大,蛊王转动着脑袋前思后想,终于明白,阿辛是人,她始终要像缉念和神隐一样,在人类的世界成长,第一次,看着咯咯发笑的阿辛,蛊王有了烦恼。
云王的入内,是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