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成离开几天,舒金花就有了孕娠反应,和千万个怀初胎的孕妇一样,那感受实在令人纠结不安,难以忘怀。她在卫生间吐了一阵,汤汤水水的,把胃几乎掏空了,对着镜子看罢,大吃一惊,往日光鲜的脸面早已失去风彩,晦暗粗糙成了主旋律。她想补个淡妆,随即被涌出的泪水打消了主意,反正今天不出门,算了吧。
舒母静极思动,起身想去探个究竟,见女儿出了卫生间,她眯眯笑道:“受害去了吧,才开头呢!你要有足够的思想准备,要想方设法多吃东西,那怕是吃了吐,吐了再吃也要坚持;要把饭当药吃,要把吃饭当开矿山——一本万利的生意。只有身体结实,气血旺盛,大人小孩才健壮。”
舒金花什么也不想说,有气无力坐于一边,时不时闭眼蹙额,或在脸上抹一把,暗地里却有一股大功告成的欣慰。舒母仔细揣摩,用晓通世事的神秘语气说:“吐这么厉害,看来是个男崽崽,怀丫头生相好得多,想吃开胃的吧?臭腐乳、酸豆角,青柿子,要吃的话只管作声,妈上天入地也会给你去弄!”舒金花毫无声息地摇了下头。
舒母失去耐性,重新回到沙发上,捏着京巴犬的两只前爪放肆取乐,“何子文关公走麦城,时运不济,连他的狗也难看,耳朵耷鼻子塌,满身肥肉像疙瘩。哪像你一身毛白白净净,漂漂亮亮。我这里可好咧!牛成把你买来是你的福哩!他回去了你想不想?惦记不惦记?你老板像流落民间的王子,像电视里的男模特,像三打白骨精的唐僧,他应该叫又成,你说是不是?可惜他当官呢,要是旧社会当了官早就大院深宅,丫鬟成群……”“盼盼”很识趣,默契地配合着,还人性化“汪汪”地叫了两声,斜对面的舒金花也跟着一阵一阵笑过不停。玩了一会儿,舒母抬头问女儿:“牛成回去五六天了吧,你答应他多久?这屋里少了个人就是不热闹,快要他过来,盼盼挂念他呀!”
舒金*领神会,沉思道:“他也掐着指头在算,每天发几条短信问候,应该就这两天会回来的。”舒母的话匣子打开了,像崇山峻岭中的溪水,涓涓不断,飘飘忽忽,“蒸笼还分上下格,按道理牛成有家室同唐魁应该区别对待,但我内心还喜欢他一些,真有点说不清楚。”舒金花附和道:“唐魁太猥琐懦弱了,当硬的时候不硬,当强的时候不强,处理问题畏畏缩缩,拖泥带水,没有一点阳刚之气,哪像个男子汉?让他正儿八经当老板,又爱钻牛角尖,又好认死理,转不通人情世故,哪吃得开?有时他的话还特别多,说着说着语无伦次,前言不对后语。让他跑外交,那缩水冬瓜模样,穿再好的衣服也不周正,时不时还呼哧呼哧喘得像老大爷,您说丢人现眼吧?有什么办法,他只这个能力,我已经算仁至义尽哪。”
“邋里邋遢,瞎子养儿子——没眼睛看。我都瞧不起,别人还有不刻薄的?少了一根筋么,乖不乖,傻不傻,养个儿子一模一样——唐青淹死的时候四岁多了还不会讲话,你就忘记啦?我逮了一年多,太清楚了,乖的话他会淹死?”舒母随即有被小狗偷偷舔了一口,还不便还手的窝囊气,“唐魁结婚时人虽然不是很标致,也没有这么怂包啊,真应验了老话:开败一门亲,带坏九代人!看走眼啦,银花这次怀孕了,我又欢喜又担忧,生个儿子不像唐魁才好哦,要是遗传了他的基因,银花一辈子哪有出头之日?。”
舒金花深恶痛绝,添油加醋,“太不成器,太不带爱相了,身体有毛病自己注意一点,去办公楼或者是接待领导,别把屁股翘那么严重不行吗?吃一碗面吸溜吸溜声隔三层楼都能听到;即便满桌人开会,他那屁照样“卟卟噗噗”响过不停,哪懂礼仪知识,哪有半点修养?银花眼光这么差,爱那点家产有什么用,人的心智差上不了台面,钱能保得住?郎才女貌,郎财女貌,一头没有图到!我是落难了才走到这步,她那时候可是黄花闺女,真是大白布做坎肩——浪费了材料!”
舒母八字眉皱成人字,叹完气,立起腰,指点迷津,“江山易改秉性难移,这样下去怎么行呢?善于用人的成大事,成大事的善于用人,你让牛成把唐魁换下来呀!”
舒金花解释,“从北京回来后,我就看出了端倪,也看出了唐魁的人品,现在他们不是每人管一处吗,颐富山庄的工地要大得多!”
“这就对了,将在谋而不在勇,单从打官司这件事就可以证明两人的水平能力,聪明才智。能者上,平者让,庸者下,哪个朝代都是这样用人!”舒母识出大女儿精明非凡,安慰她,“牛成不是乱来的人,保险柜还是放在我睡的房间里,你掌握好财权,不把大金额的钱给他就行了。”舒金花迟疑道:“这个我知道。俗话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现在他已经把这里当家了,工作用心,踏踏实实,干事卖力,勤勤恳恳,我们却不完全信任,年长月久他会不会心灰意冷,另有想法?”舒母右手一扬,自信无比,“鸭圈在栏里,鱼养在塘里,好用先用着呗,他飞不出掌心的,浪再高终究在船底下!”
舒金花囫囵着明白了母亲的意思,正想反驳,老人家兴致勃勃又逗起了狗狗,“难怪封建社会有三宫六院,难怪过去有人愿意做姨太太,顺眼的男人就是不一样,什么时候都叫人高兴。”舒金花瞟过一眼,将心头的话压下去,像含了满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