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客厅里,甄燮、小方、夏师傅斗地主兴趣正酣。牛成心安理得,在夏师傅背后不时指点,听到敲门声,他开门一看,大惊失色,脑子里顿即一片空白。见笑兰、天龙乌紫着脸,像发怒的豹子,牛成反手拉上门张皇地将他们往楼下带。走至二楼,笑兰控制不住地吼了起来,“你这么有本事,搞了一个女人又搞第二个女人,还怕什么?!”
牛成见楼梯口无人,停了下来,一脸临战前的警觉,“孩子都这么大了,乱说什么?”
“你还不承认,老子砸死你!”说时迟那时快,笑兰将相册掷了过去。牛成头一偏,相册摔在电杆上,娇情、狐媚的相片异彩纷呈,散见各处。他心里凉了半截,人证物证俱全,狡辩实属枉费心机,罪加一等,只好低下头任凭她狂轰滥炸。
笑兰用心细看,牛成身上果然处处有女人照料的痕迹,原先头发长了每个月花两元钱去镇上理发店,或剃头匠挑担子上学校剪短一下就是了,现在梳得一丝不苟,油光发亮;白格子衬衫扎进裤腰,干干净净,熨熨贴贴;三截头皮鞋锃光瓦亮,光可鉴人;八成新的休闲裤烫得线条分明,两棱角正对了皮鞋尖。笑兰知道墙角真的又被挖了,越想越怒,越看越气愤,声竭力嘶地咆哮道:“该死的畜生,这些年不想你遮风挡雨,排忧解难,尽搞些丢人现眼的事,狗屎不臭挑起来臭!你个王八蛋太良心了,我在家里省吃俭用,风里来雨里去,进进出出一个人,踩着尖刀过日子,没日没夜地做,你却把老子不当人,专门种刺不栽花!在外面傍了女人不说,还生出孽种来,这说明你聪明?这说明你有本事?!”
笑兰的骂声字字似尖刀,句句如利剑,戳得他神经麻木,戳得他脊骨冰凉,戳得他心里颤抖。牛成是个堵了气九头牛也拉不回的家伙,一声不吭,比哑巴沉默得还持久,还彻底,忽然车过头瞪着猩红的眼睛诘问:“你想怎么搞?!”——话里潜在意思,一个颜容殆尽的女人,不知天高地厚,闹什么闹?只要你提出离婚,别怪我就行了!
“天上有神,河里有水,我要你去死,死了我才顺气!死了我才解恨!全世界那么多守寡的女人同样在过日子,我守寡还有人同情!”笑兰气得七窍生烟,嗓音嘶哑,泪眼婆娑,又把一些不相干的陈谷子烂芝麻往事也扯了出来。牛成成了掉进屎缸里臭虫,里外不是人。他深知罪孽深重,迟早会东窗事犯,原形毕露,早也作好了思想准备。但当这一天真的来临,他却猝不及防,那些再精密的策划,再聪明的打算,再完善的预案都起不了半点作用。按了葫芦瓢起来,如今的堂客远非过去的小媳妇,没有一个好对付,他黔驴技穷,狼狈不堪,气急败坏,恨不能学土行孙遁地而去。
牛天龙本想来城里看热闹,却碰上了这档子事,只好拾起地上飘飘拂拂的相片,然后无奈地拉着母亲的手说:“妈妈,我们先回去。”
笑兰宏亮的数落声在寂静的后院回荡,很多窗口有人探头探脑,几名儿童远远地观望,万和物业的两名保安赶过来,三分为难,七分不想招惹地别过了头。好男怕缠女,牛成颜面扫地,如坐针毡,又转了两圈,灰溜溜地朝小区门口遁去。笑兰不依不饶,尾随其后喋喋不休,“这些年你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不下地,不喂猪,回来后像家神一样供着,好的新鲜的让你吃,三九三伏天让你玩,有什么资格不安份?房子穿孔连破壁,瓦缝里看得见月亮,两个儿子一个升初中、一个上高中,花钱像流水,你还不自重不自量……”
小区门口,一名年轻美媚将喝完了的饮料盒随手扔在地上。牛天龙把它当成别墅里的妖女,用力一脚踏在纸盒上——纸盒内的清凉茶刚喝完,里面还是真空,“嘣”的一声爆了。笑兰忍不住浅笑,怨气也跟着消了。
别墅客厅里,舒母打了会盹儿,被悦耳的音乐声惊醒,那是舒金花的手机铃声。这几天她感到大女儿异乎寻常,电话多,注重打扮,偶尔回来很晚,时不时还沾着酒气,牛成老是不在身边会不会有什么问题?想到这里她蹑手蹑脚来到房门口,侧耳聆听。卧室里手机铃声纠缠不清的叫着,舒金花乜眼看了下来电显示,娇声娇气地回道:“裘老板,孔子曰:中午不睡,下午崩溃,人家还刚躺一会呢。”
“快起床,我陪你去玩。”裘万仿佛同老交情在聊天,更像一个大哥关心小妹的口气。他赤臂长短裤,满胳臂腱子肉,茸茸的胸毛浓密发亮,一如黑猪的脊背。房子三室一厅宽敞实用,家具齐全,只是少了女人的收拾,灰尘遍布,杂乱无章,决乏生活起息。室内没有空调,一台半新半旧的落地扇颤抖着身子,转出一阵阵热气。裘万来到窗前点燃一根烟吞云吐雾,踌躇满志,仿佛秋水伊人近在咫尺,看到了清澈明眸的眼睛,光滑诱人的红唇,闻到了鸢啼凤鸣的声音,*声烂语的倾诉,嗅到了醇厚的白芷草香味,触摸到了弹性颇好的身子……
舒金花坐了起来,对着手机浪荡一笑,“不是说过吗我老啦,孩子都几岁了,有什么好玩的?”
窗外树枝上一对鹁鸪悄声呢喃,恩恩爱爱用喙慢条斯理地替对方梳理羽毛。裘万触景生情,精神为之一振,“老了才好,我比你更老呢,友情是生命的兴奋剂,来么,我在金帝俱乐部等你。”
“又去金帝俱乐部,你那么热衷于声色犬马?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