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云把湛宇一个星期的排班表发给了倪磐。
倪磐看了看,都是晚班,也好,不会和她上班的时间冲突,要是午班,她就没办法堵人。
午饭后,倪磐习惯在厂区内散步。
厂区面积很大,但适合散步的范围很窄,大伙一般就围绕着办公大楼附近转圈。
都在同样的范围内散步,自然很容易碰上。
倪磐在这边走,项目组里的孩子们从另一边迎面走过来。
撞见领导当然不能自然飘过,孩子们都很适大体,纷纷向倪磐打招呼。
“磐姐好!”
“磐姐吃饱啦?”
“磐姐散步啊!”
微笑、点头,再微笑,再点头。
她不是一位很有亲和力的上司,
但为了不让刚踏入社会的孩子们有什么心理阴影,
非工作时间,倪磐也尽可能地展现自己亲和的一面。
引起倪磐注意的是他们中间的那个不吭声的女孩,这女孩是那天砸了她一头合同的人。
她带着几分畏惧,恭恭敬敬向倪磐作揖:“倪经理。”
倪磐承认自己对待工作有近乎洁癖的毛病,但她从来只对事不对人。
就比方说那女孩虽然砸了她一头合同,她一点都没放在心上,相反,她对她产生了一点兴趣。
倪磐想跟她闲聊两句,脑子里搜索了一遍,发现不知道她的名字,
算了,还是微笑、点头吧。
任务式的招呼打完,她十分识趣地走向另一个方向,不打扰孩子们聊八卦。
一个娇柔的身影从后面追了上来:“倪经理。”
倪磐侧脸看去,是那位砸她头的小女孩。
倪磐很意外。
这孩子长得柔柔弱弱地,就像周峰嘴边常挂的林黛玉般的美人,她今天怎么忽然有勇气单独追上她。
“有事?”倪磐尽可能地放软语气,她不想吓着难得鼓起勇气的小孩。
小孩咬着嘴唇,显得有点局促,似乎还差一点开口的勇气。
倪磐没有催促,既然她能返回来证明她心里是有非说不可得事情。不知为何,直觉告诉倪磐,这小孩没有看起来这般柔弱。
小孩吸了一口气:“我…我想查看那…那些合同,是因为想我觉得那份合同清单不像是真的。。”
“你为什么觉得客户提供的清单不真实。”质疑的口吻,只要关于工作上的事倪磐就会本能地快速换上严谨、认真、直言不讳的人设。
“因为,因为,我也说不清楚,就是觉得太整齐了…”小孩有点胆怯但不心虚。
“太整齐是什么意思。”倪磐步步追逼。
“客户资料,签章,名称,还有金额。”小孩对答如流,显然是经过了深思熟虑。
倪磐挑眉:”这不是正好说明公司内部控制做得好,处处有人监督。“
小女孩目光清澈,毫不退缩:“可是太整齐了也很像作假。我曾经看过相关案例,越是无懈可击的证据资料就越有可能是人为造假。”
倪磐眯着眼看着她的脑袋尖,脸上淡漠冰冷,内心却是涌起一股荡漾。
“我们是审计,不是查案,我们与客户是签订了管理层声明,对方保证提供的资料必须一切真实。”
小孩抬头,眸色清澈:“我知道。可是我们这份报告是给投资者看,要是里面有作假,很多人就会被坑,会损失很多钱。”
倪磐看着她没有说话。
小孩垂下脑袋,咬着嘴唇,她知道自己一定是得罪经理了。
良久,她缓缓开口道:“你知道你这种撒网式的查法,会招来两种结果。第一种是浪费时间,徒劳无功;第二种是要真找到点什么,轻则大伙从此以后不用睡觉,重则是项目夭折,公司少了个大客户。”
小女孩自然是没有这般思虑深远,倪磐的话把她立马把她给震住。
她丧气地支吾:“我….我只是想事实是怎样….”
倪磐嘴角微弯:“既然这样,那就查吧。”
小女孩猛然抬起头,似乎听到了难以置信的事情。
倪磐语速加快:”不过要注意把握好时间,数量,还有要有计划的问客户拿资料,层层递进,不要让人觉得你是一股脑地把事情抛给他们。”
小女孩拼命地点头,再点头。
倪磐又教了她一些审核合同的技巧,小孩虚线点头,临走前,倪磐问她:
“你叫什么名字。”
“尤丽丽。”
倪磐点头,记在了心上。
看着小女孩远去的背影,她有股偏离年纪的热血在胸口处沸腾。
哪有天生的老油条,不过是被冷酷无情的现实,砸碎了心中原有的那把秤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