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程老夫人的话,唐枝没有立即回答。程老夫人等了片刻,皱起眉头:“你有什么难处吗?”
这话自然是客套话。当着一干下人的面,尤其刚回到家,程老夫人不想立即给唐枝脸色看。唐枝瞟了程远之一眼,唇角弯起一抹弧度:“准备五十两的礼物,是没有难处的。”
“五十两?那怎么够?”程老夫人皱紧眉头,不满地道:“咱们这样的人家,给五十两银子还不如不给,没得让人取笑!”
“老夫人以为,拿出多少银子合适呢?”唐枝不急不缓地反问。
程老夫人“哼”了一声:“至少要三百两银子才过得去!”
“是,我知道了。”唐枝微微一笑,点头应道:“回头我拟个单子,请老夫人过目。”
“这才像话。”程老夫人面色稍缓,“秋娘是你们的妹妹,银子送出去,长的是你们的脸。”
说着话,一行人此时已经来到南院。留守在院里的丫鬟们纷纷来迎,恭候讨巧,一叠声的好话。被众星拱月的程老夫人望着打理得干净整齐的院子,下巴愈发抬高:“不错,你们都没有躲懒。”
进得屋中,桌椅板凳都擦拭得明亮洁净,与走之前没有丝毫差别。程老夫人愈发满意,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这个儿媳虽然不讨喜,管起家来倒是有一手:“行了,我累了,你们先回去吧,晚上吃饭的时候再过来。”
程远之本来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想对程老夫人说,可是看着身边的唐枝,又见程老夫人面露疲色,想了想便放弃了:“是,娘好好休息。”
出了门后,程远之径直往琼姨娘的院子里行去,看也没看唐枝一眼。如此不给面子,搁在往常是很罕见的,院子里的丫鬟们不禁心想,莫非前几日大爷对夫人动手的传言是真的,大爷跟夫人过不下去了?
感受到下人们异样的眼光,唐枝神情不变,仿佛没有看见。这会儿已近傍晚,天不是太热了,沐着晚风慢悠悠地往回走。
给程秋娘的礼品单子,毫无难度,简直信手拈来。在程老夫人的眼里,越贵的就是越好的,什么人参燕窝,什么长命锁,什么纯金项圈,洋洋洒洒写了几张纸,吹干墨迹,唐枝笑了。
晚饭时,看着坐在右手边吃得仔细的唐枝,程老夫人不悦地道:“媳妇,你已经嫁入我们家两年了,从唐家带来的那些坏习惯,该改一改了吧?”
唐枝不紧不慢地咽下口中的食物,拈着绢帕拭了试嘴角,才说道:“老夫人说的是?”
“做人家媳妇的,哪个不是恭恭敬敬地伺候婆母相公吃罢,才坐回用饭?”程老夫人冷哼一声,想起生完孩子还要伺候老虔婆的程秋娘,再看坐在凳子上优雅端庄,没有一丝要起来的架势的唐枝,顿觉不满:“远儿,你瞧瞧你媳妇,哪有为人的妻子的模样?”
程远之立刻道:“唐氏!娘说的话你听见没有?还不快起来服侍娘?”
唐枝轻抬下颌,朝程老夫人身后的两个丫鬟点了点:“芳露与甘草都在,何必要我抢她们的伙计?”
“丫鬟服侍我是本分,你服侍我是孝心,怎能混为一谈?”程老夫人拧眉不悦。
“既然如此,老夫人请稍等片刻。容我吃两口,垫一垫肚子。”唐枝勾了勾唇角,用不孝压她?那就别怪她用不慈反压回去。
果然,程老夫人生气地道:“油嘴滑舌!不尊长辈,不敬夫君,你们唐家就是这样的家教?”
见程老夫人不依不饶,唐枝也沉下脸来:“我们唐家的家教就是,饿了就吃饭!”
程远之原本还在想,如何抹黑唐枝,让程老夫人厌恶她。没想到唐枝自己不识趣,跟程老夫人顶撞起来,当下心里那个高兴:“如今你已经嫁入我程家,不再姓唐,唐家的那些规矩快些忘了!”
唐枝攥着手心,强忍着才没掀了桌子:“我吃好了,先回去了。”
“站住!”程老夫人气得指着她道,“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你连这个规矩也不懂?看来要送你回玉桥县,让亲家重新教一教你了!”
程秋娘生了个女孩儿,还要在婆母跟前伺候,唐枝连半个崽儿都没下,哪里来得底气?程老夫人很是不快。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这些老规矩在先帝清婉女皇十六年就废除了。”说到“夫死从子”时,唐枝瞥了程远之一眼,眼中的冷意让程远之莫名后背一凉,“我就是这样的性子,老夫人看我不顺眼,不如一封和离书,我们好合好散。”
和离之事,唐枝原没打算这么快就说出来。可是程老夫人赶在唐书林之前赶到,先机已失,不得不进行第二项打算。
“你——”听到这里,程老夫人哪还有心情吃饭,气得摔了筷子:“你好大的胆子,真以为我拿你没辙?”
唐枝这个人,从来跟一般的姑娘不一样。人家在乎的事,她不见得放在心上。人家害怕的事,同样不见她有何恐惧。程老夫人与程远之都拿唐枝没有办法,说她不孝,她没做过什么忤逆的事。说她不贤,她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说她心胸狭窄不能容人,可是她一点也不妒忌,小妾如流水般往家里引。
婆母不喜,夫君不爱,小妾难缠,搁在寻常姑娘的身上,早就过不下去了。偏她不一样,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天天打扮得漂漂亮亮,还有心情养花。这让程老夫人很憋屈,谁家媳妇不是被婆母捏上几十年?怎么捏她一下,她就要和离?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