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日影西斜,暮霭沉沉,只是现在,李寻欢笑着的斟酒给雨化田,并且非常慎重地敬了他一杯,雨化田也带着很有深意的笑看他斟酒。
随即二人就仰头一口喝尽。不言不语并不代表能坦然地接受他的出手相帮,大丈夫没必要啰嗦,但发自内心的谢意就倾注在了这杯薄薄的水酒里,此时无声胜有声。
“在下还有一事向督主相询,请作示下。”
气,但讲无妨。”
“在下现在只是很想知道北静王会于何时被安排出海?”
“怎么?你不会是想着在塞外呆了十年,这会儿又打算赴海外再呆个十年,这趟就跟他一起了远走高飞?”
雨化田在说这话的时候,他自己可没有意识到语气里的味道很有些不对,面上那无害的微笑也于即刻间消失,换做成惯有的冷漠冷情。
李寻欢自然没去注意他语气里的细节,也没瞅到他面色的变化,只处于烛火摇曳中的他,在听到塞外二字后,反而有些自嘲般的笑了;
“什么塞外海外,在下而今哪还有命再折腾?不过就是想送别水溶,一起喝上一碗践行酒,祝他这一路能顺风顺水。”
听他这样一说,雨化田脸色才逐渐趋缓,人也很舒服地靠后倚在了椅背上,嘴角似有笑容:“哦,是这样啊。不过最终的结果可能要令你失望了。”
听到他所说的话,这下就该李寻欢的面色突变了,温和的自嘲当即就微笑凝结在了脸上,取而代之的是紧张和担忧;
主要是他太了解皇室的手段,那些王爷们平时别看都是吃香喝辣,穿绫罗绸缎,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可一旦被皇室抛弃,那下场绝对是会很悲惨的,死无葬身之地并非是危言耸听。
于是面色非常凝重,心怀无尽担心地猛吞入一杯酒,可能是心中过于担忧,导致急了些,却是呛得满脸通红。咳声不断。
雨化田稍挪了身子近于他边上,轻轻地拍着他的背,缓缓说道:
“别急,慢慢喝,也别过于担心就是,不过是不用到流放海外岛屿了,而是被圈禁了而已,顶多被禁足两年就可以重返朝廷,站上庙堂,再获天子信任。”
李寻欢强行憋着咳意,抬起头有深意地注视在身边的雨化田,看他如银河般闪亮的眼睛,想要看穿他一样;
自然能领会他如此做法的真实意图,此番出手救下北静王,并非单纯意义。
因为他这样做不但是可以获得自己涌出的无限感激,而且北静王在朝廷上的势力依然还存在,并没有被彻底瓦解。
今次出手救下他,依旧留他在京城,那在来日则可凭借这样的一个救命人情,至少北静王这一系是不会针对他了,这就好比不求朋友多,但求敌人少思维方式。
这个雨化田如今的确不可小觑了,行事可谓是走一步至少向前看了三步,很好,所以他如今能睥睨天下傲视世间也不是没有原因的,更不是全靠偶然因素。
至此,雨化田这两天所作的一切都是解了自己心里无比困惑着的烦忧,其实这贾家和他李寻欢没多大的联系,和这个雨化田更是八竿子都挨不着的关系。
不过是看在林黛玉和自己有那么点沾亲,看在贾宝玉叫自己为先生,看在那贾政并非贪官污吏的份上,试图力所能及地拉一把而已。
但是他却由此看出来这被天下人都诟病,都在口诛笔伐的西厂厂公并非印象中的那么不堪。
雨化田看着又恢复一派恬然淡定之色的李寻欢,却是露出玩味一笑,竟然极具邪魅风情:“李探花而今当真不认识我了?”
李寻欢听他这会儿问得这么唐突和奇怪,有些不明所以地望向他精致的眉眼,完美的妆容,试探着的回答道:
“当初在那暗无天日的地宫里决定救出你之时,完全没考虑过你会是谁,是个什么身份,总之是一条还在呼吸的生命就是了,所以毫不迟疑地背着你离开了那漆黑之境。
虽然后来有猜测你肯定身份显贵,而且是握有不小权势的人,而今也已证明当时在下并没有猜错你的身份。”
雨化田还是在笑,不过这笑容却一反常态,竟是变得有点天真无邪了,也只有在李寻欢面前他才会觉得轻松,才会觉得自己身上还有人味儿:
“不止哟,李探花,你我二人在这之前就已经见过。”
看他在这刻笑得这么的纯洁无害,李寻欢心里竟也有些砰然一动的感觉,但还是不免纳闷了,在思慎后问道:
“我们之前还有见过?在哪里?”
雨化田只觉得能令这个闻名天下的才子在这会变得迟钝了起来,似乎是件很令人很无比高兴的事。
手里不停在给他布着热络的菜,然后盛了碗滚热的汤,态度认真得连眼皮子也没抬:“就在皇宫里,在紫禁城。”
“居然是在皇宫里和他见过?”李寻欢不禁把思虑调整到了十几年前,仔细回想那已经过去久远了的时光。
他做官的时间其实不长,所以进皇宫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的,但是说到和宫里人的接触,似乎没有过吧?
李寻欢紧紧盯着雨化田看,细看他的眼睛,端详他的五官,依稀的好像是有点印象了,然后脑子里灵光乍然一现,终于已经明了一切的那份自信笑容,立即就代替了之前的满脸狐疑和不确定:
“好像当初你说过你是姓卜的?若那蜚声天下,名震四海的西厂厂公是姓卜,而不是姓雨,我肯定会认定是你无疑的。好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