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乃神谕】
迷失的神智在这一刻给出了这样的判断,随后,来自于灵魂深处的痛楚便占据了上风。
那一刻,苏音的魂体如干涸千年的大地般黯淡无光,一道道裂纹飞快滋生,迅速遍及她的全身,而每添一道纹路,都在加深那种凌迟般的痛。
难以名状的剧痛令苏音甚至无法做出多一秒钟的思考,神、灵、智尽皆涣散,只剩下了本能对痛与死亡的恐惧。
“吾命你消失。”
女子声线再度传来,庄严、肃穆、肃杀,每一个字皆携天道之威、每一道吐息皆蕴神明之力。
灵台上方泛起了空洞的回音,那声音是如此宏伟、如此不可违逆。
苏音仿佛听到了一些声音,像是晶体的碎裂,又仿佛是孔洞中穿越的风的嚣叫。
她低下头,想要找到那声音来的来处,也想看一眼自己状态,然而,视线尚未触及魂体,她的意识便猛地一沉。
“啪——”
光影中传来了一声轻响,细且脆,仿佛有什么易碎物被打破。
这理应微不足道的声息,竟令得灵台再度剧烈地晃动起来,而后,半空中便闪过了一道刺目的弧光。
散溢的光芒在瞬间照亮了灵台上方的混沌,现出一具模糊而润泽的女子玉像。
那玉像身披羽衣、发挽长簪,体若七宝琉璃,但却并不完整,四肢躯干倒都全,唯面部五官未成,只能隐约看出大致的眉眼轮廓,依稀正是苏音的形象。
一息之后,强光乍然隐去,玉像亦不复可见。
灵台四周的光影涌动着,几道莹亮的白光自强光的中心散落,洞射进灵台深处,留下了数道深深的裂隙,有一两道甚至贯穿了整个灵台。
“终于消失了。”
江南春雪如飞絮,身披法袍的苏音站在第五区潮湿的空气里,轻声自语着,面上带着一丝轻松的神情。
她举袖拭去眼角滑落的一丝鲜血,手指微转,袖畔的血渍立时化作一道烟气,飞入她的口鼻。
强行驱除体内的另一道神魂,多少总要受些伤的,所幸一切都结束了,那恼人的“演员苏音”已然彻底消失。
从今往后,无论是这个世界还是另一个世界,有、且只有一个苏音,便是她
独一无二,举世无双。
她会成为神,接受所有人的膜拜。
这样想着时,苏音几乎要欢喜起来。
不再是任何人的影子,亦非隐藏在暗处的复制品。这样的人生,才是她理当拥有的。
这一刻,灵魂深处那几近僵化的神格,隐隐有了几分松动的迹象,原本飘渺无迹的神意,此时亦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真切。
果然,杀掉那个无谓的演员是正确的。
苏音长吁了一口气,潜下心神,最后一次环视灵台。
她伤得不轻,那灵台上的裂隙对她的神念亦有影响,但却也没到伤重不治的程度,只消往后慢慢温养,总会好的。
施施然地拂了拂衣袖,苏音心情愉悦地收回神念,忽觉眼前一暗,一阵强烈的心悸感陡然袭来,她的手心竟一下子汗湿。
这不是她的灵台!
她悚然四顾,朦胧的光影不知何时竟已不见,她的身边,是一望无际的海。
黑暗的、宁静的大海,如夜色般温柔起伏。
“放肆!”
蓦地,耳旁传来一道语声,击碎了这份宁静。
苏音面带讥意,转首望向声音的来处。
一个小女孩。
黑衣红裙、发挽双髻,脚下蹬着一又绣金凤的黑皮靴,生得玉雪可爱,十分灵秀,此时高昂着脑袋,倨傲地看着她。
不知为什么,苏音觉得这女孩异常熟悉,仿佛曾在哪里见过,且还不只一次。
“你是谁?”她问道,神态和语气都很冷淡。
她已经知道这里是何处了。
演员苏音的意识界。
那几道洞穿的裂隙,将她的灵台与那亡魂的意识界连通在了一处,进而引她入局。
垂死挣扎罢了。
苏音神念微转,发髻上的十二枚玉簪湛然如有神光。
就算在旁人的意识界,她苏音,依旧是神。
“我是大秦公主弥真。”
小女孩大声地道,语声中有着颐指气使的娇蛮,语罢,伸手一指苏音,横眉怒斥:
“你又是何人?为何不向本宫行礼?”
说到这里,她小小的脸上忽然浮起了一丝戚色,两行泪水夺眶而出。
宁静的海面上泛起微澜,一股难言的悲凉弥散开去,小女孩柔弱的身体似是承受不住这样的哀伤,不停地颤抖着。
可她依旧竭力挺直腰背,哀切的语声犹带悲肃:“我大秦虽然风雨飘摇,却也并非尔等可以随意对待的。”
小女孩抬起下巴,带泪的脸上一脸孤决,一字一顿地道:
“吾乃大秦公主。吾名弥真。吾为吾国吾民而来。”
语出如箭,簇簇刚勇。
“轰隆隆——”
远处传来雷鸣,天际似有闪电划过。
然而,海面上依旧一片黑暗,一如小女孩逐渐黯淡的眼眸。
苏音淡然地扫了她一眼,眸光一转,望去她的身后。
那里多出了一个人。
那是个穿着古典立领长裙的少女,眉眼清秀,手里拿着一枝画笔,身前的画架上是一幅江南水乡的素描。
可是,少女的神情却并没有沉浸于艺术中的陶醉,她哀切地看着苏音,又仿佛是在望向苏音身后,如同失去了方向的幼鸟:
“我陈韵鸾,已经没有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