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一进的正屋里,泠皓安安静静躺在床上,他瘦了不少,透过被子能看到他细瘦的肩膀轮廓,脸颊瘪下去,肤质是蜡白的颜色,胸口没有起伏,鼻尖连呼吸都很微弱,他此时就像是一个病态却美丽的沉睡偶人,似乎永远也不会醒过来。
“他为何昏迷了这么久?”听到开门声,云梓辰回过头问道。
“我不知道,”秦钺端着一小碗浓稠的汤药走进来,“如果我知道为什么,他也就不会昏迷这么久了。”
“你在这之后又问鬼了?鬼也不知道?”他虽是疑问的话,但口气是肯定的。
“阿九告诉你的?”
“看得出来,”云梓辰摇摇头,看着秦钺的惨样子,“你现在的样子比床上这个更需要抢救,难道又发生了什么事情,需要你这么透支身体。”不知道表达什么才好,他不能责怪这些人一个个地不珍惜身体,因为如果这么说的话,他一定会被骂“站着说话不腰疼”,这半年多虽然他的日子过的也不好,却是最为清闲无事的。
“这个一会儿再说。”秦钺把碗递过去,云子辰接过来,还闻了一下,气味与平常人所喝的药汤并没有太大的差别,如果凑近去闻,气味却十分刺鼻;药汤质地粘稠,如同将要干涸的血浆。盛在白瓷碗里,黑得发亮,碗中一柄小小的铜质汤匙居然斜着立在了当中,这也足见其粘稠,大概是其中掺入了虎骨的骨胶。这小小一碗药汤秦钺和云梓辰轮流着熬了两天两宿。
“要怎么喂给他,”云梓辰把铜匙的末端捏起来,打量上面拔出来的长长的丝,药汤还热着,“这不是液体,根本送不进去啊。”
“这东西放凉之后就会凝固,像胶泥一样,你把它团成一枚丸子,然后掰开泠皓的嘴,把丸子塞进他的嘴里……”
“这样是咽不下去的。”
“不需要让他咽下去。”
“那这样有什么用?”云梓辰把鼻子凑到铜匙闻了一下,咧着嘴把碗拿远,“果然你还是想把他熏醒吗?”
“照做就可以,等上两天,这期间泠皓醒了,你就好好照顾,昏迷这么久,恢复起来很不容易,无论他要要去哪里你跟好他,他想回草原的话你就把他送到李垣祠手里;如果到第三天黄昏泠皓醒不来,他就随你处置了。”
“什么?”云梓辰觉得秦钺这话说得太随便了,随便得让他无法回答,“你、你的意思是,他……这药——”
“我不能保证这副药一百分的管用,不过这是最后的办法了。”秦钺从怀里取出一个厚厚的包成四方形的布包来,“这个你拿着。”
云梓辰接过布包打开,吓得手抖了一下,里面是厚厚一沓银票。以前家里有钱的时候,他会看到外出走商的人回来,排着队交租钱,这种情况下他都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钱同时出现过,云梓辰估计这些银票如果全部换成银锭子,都能够把自己埋了。众所周知秦钺老本行是卖古董的,那种买卖确实是日进斗金的暴力行当,但这些钱放在一起简直太吓人了,他随随便便就拿出来这么多,简直让人心里发毛,秦钺的家底到底有多少?
“你抽空将这些钱换成东西,过段时间会有人会来协助你的,你要同时做两件事情,因为我的人手不够。买的东西要能够长时间保存而且很容易花得出去的,布匹也行、粮食也行、糖或者盐也行、铜铁也行,实在不行换成金银也行,但不要换古董字画,买回来就放在这个房子里,到时候会有人来取走。”
“这得买多少东西啊!”云梓辰哆哆嗦嗦把手里的钱双手捧起来小心数了一下,多得难以计算数目,他知道花掉这些钱就不是单纯花掉这么简单,一旦将这些数额的银票直接换成日常用的东西,可能整个长江流域的物价都会涨起来,而这里——尤其是益州与江南,是商业最为繁华的地方,这里是长安之外的另一个心脏,无数商路从这里起始,像血脉搏动的长江大运河以及迢迢跨过秦岭阴山万重山脉的栈道,这里的物品价格将直接影响整个大昼。
“不愧是家里做过皇商的,” 秦钺看到云梓辰的表情,便知道他明白了,“你猜得没错,这便是我的目的。”
“我不明白。”云梓辰吸了口气,把钱撂下,又拿起碗来,里面的药开始凉了,药凉了之后果然能够捏出形状来。
“乖乖听话,我马上就要走了。”
“你要走了?”
“回白城,我已经离开两个多月了。”
“白城……是要打仗了吗?你说的三年期限?”
秦钺摇头:“三年只是当时随口一说,决战不会这么快,但白城确实将有战事,是时候该回去了。”
“决战?原来你早已经在考虑决战了,我不相信你的三年是随口说说的。”云梓辰见秦钺没有回答,于是嘴唇颤抖着,慢慢说出了他的猜想,“你让我处理这些钱,物价势必会涨。百姓见有利可图便大量出手家中的粮食,织工卖出布匹,他们有钱了,可是市面上这些东西都到了你的手里,而且朝廷也征不到粮,越王勾践当年用这个办法吞了吴。民间买不到东西,价格就会一涨再涨,银子变得不值钱,这些银票会变成废纸……而当他们需要这些东西的时候,要怎么办,铜铁金银事小,可粮食布匹是百姓活命的东西。”
“你说的对。”
“你想过后果吗秦兄?整个国家都会陷入混乱,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手里有了粮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