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岚一直没有从小屋子里走出来,小兽一样小的孩子蹲在角落里,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不停的打量着,这两个从异乡来的漂亮阿姨和帅气的叔叔。
小沪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到底是怎么了,按照他的记忆,爸爸也是应该在今天回来的,会给他带很多好吃的,可是一直都没有回来。
会不会是因为他们呢?
天色逐渐的升空,已经到了正午,茯苓在阴沉的天气中,置身于破烂的民房里,她侧过头,却突然对上了小沪狐疑的眼神。
茯苓一颤。
那么小的孩子,怎么会有那种眼神?
“我爸爸怎么一直不回来?”
茯苓这一刻终于是信了天生带病的孩子脑袋都聪明这一说,她蹲下身来,抚摸着小沪的脑袋:“小孩子家家的甭乱想。”
小沪鼓着腮帮子,样子十分可爱,却是生气了,冷冷的佛开茯苓的手,也进了小屋子。
那个地方是这对贫穷母子唯一的小天地,茯苓不想去破坏,所以直接和佟卓谦选择呆在了外面。
阴沉的毛雨还在下着,湿了茯苓的手腕,却好像也湿了她的心。
她重重的握住佟卓谦的手腕,然后拉着他走向了阴雨茫茫的大陆中,她仰天大笑,心酸一吐而出,那多日来的阴暗低沉的心思仿佛被这细雨冲刷走。
“佟卓谦,我们去走走好不好?”
佟爷冷冷的一皱眉,那件松枝绿的代表了一个男生一声至高无上的权利和荣耀的军服,咳咳。
被佟爷烂布一样的挡在了孟茯苓的头顶。
“赶紧儿回去,怀着孕还给老子不老实,找抽?”
茯苓反抗着他的动作,知道他心有顾忌不敢太使劲,她沉沉的一笑,似乎有些疲惫,那些从昨日起就存留在她脑海里的血色,久久的挥之不去,像是张牙舞爪的恶魔,逼迫着她的神经。
“我想吹一吹冷风,让自己清醒一下。”
蓦地,犹如一枚钢针穿过心脏,带来剧烈的疼痛,佟卓谦一时间看着她故作坚强的摸样,心疼万分,他从来都是孟茯苓是个倔强的女人,她决定的事情是任何人都改不了的。
那么她既然想走走,他陪陪又何尝不能?
心里这样想着,他直接把军服套在了茯苓娇笑的身子上,然后仅仅穿着衬衣的他,把头挡在茯苓的头上,而另一只手却牵着她的手。
脚步开始缓缓的动,茯苓仿佛听见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那土地有些泥泞,一脚踩上去,有棕色的泥土四溅,溅在了裤子上,溅在了鞋子上,看起来很是脏。
茯苓却毫不在意,在这冰冷破旧的地方,她感觉到了这世上最温暖的温暖。
身旁男人英俊的侧脸,在这毛雨之下,像是柔和了几分
他把他这一生里为之骄傲的军服给她遮风,他把他上战场杀敌人的手给她遮雨,那无声的陪伴,都让茯苓觉得——
这丫丫的是不是被情圣俯身了。
这一路走的不是很远,两个人看着天色再次迂回。
而远远的便已经看见了盛岚。
她穿着一袭旧上海的旗袍,牡丹花在天色下像是瞬间灿烂的展开一般,炫目夺人,她的头发也被高高的挽起,挺拔的脖子犹如天鹅一般高高的扬起。
即使她坐在轮椅上,那等风姿卓越的姿态还是让茯苓深深的触动了。
仿佛一瞬间,又看见了曾经那个仪姿举态优雅万千的盛家千金。
她的右手牵着小沪,手腕好像有些使力,孩子的手腕有些红,可小沪却依旧是开心的笑着,仿佛世间的一切烦恼都不曾让他烦恼。
“两位,我要去看我的先生。”
那声音婉转有力,犹如高山之巅流下的清澈的泉水,又像是春季黄鹂出谷低声的鸣叫。
那附带着的坚韧和挺直不屈,让茯苓深深的敬佩着这样的一个女人。
对丈夫死亡的恐惧,对丈夫离开的脑海空白,终于在短短的时间内调节回来,回归自我,去做接下来该做的的事情。
天色依旧是灰蒙蒙的,佟卓谦推着盛岚的轮椅,一路走到了他们停车的地方。
不知什么时候,齐小震带着军队来到了这里,分列成两派,车子也被拉回了正轨,而生活呢?拉回正轨了?
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
“嫂子好!”这一生震天的呼喊,不知道是对盛岚还是对着孟茯苓。
茯苓小心翼翼的上了车,然后帮着忙把盛岚也拉上了车。
她的脖子始终都是那般高高的仰望,不曾低下一份。
三年前义无反顾奔向缅甸的女子,大腿被生生截肢的女子,和爱人在一起生下孩子不被父亲礼节的女子。
所有人都以为那个高风亮节,美丽优雅女人被岁月无情的洗礼着,磨去了她的像是劲草一般的尖刺,磨掉了她高贵美丽的年华,甘愿褪下锦绣衣服,做农妇,洗手羹汤,只为和爱人在一起。
车子缓缓的开进市区,开进这浮生未彻,悲歌一切开始的来源。
茯苓心思沉稳,却仿佛听见了一首歌。
她没有听错,也不是仿佛听见,而是盛岚在低声的唱歌,那声音很是好听,让她瞬间清醒,又瞬间带着一点倦意。
宁神,安神。
茯苓突然想起了在国外的时候,那已经是五六年前的事情了,她和朋友一起去意大利玩,却突然知道了中国著名的歌唱家盛岚要在意大利演出的事情,然后立马想尽了一切办法弄到了门票。
终于在万般阻碍和万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