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渭坐在椅子上,脸上带着难掩的沉重,双手屈指交握,不是皱皱双眉,看眼贾瑚,为不可见的叹息一声。
贾瑚都能轻易读出他心底的为难和不乐意来。
刘衍曾飒今日当有差事,脱不开身,在场的,就只有俆江徐涛两兄弟,对着生父,自然多了一份轻松,见徐渭久久不语,再坐不住,忙问道:“父亲,你这么急匆匆把我们叫来?可是有什么事?”
徐渭便先看了贾瑚一眼,带了几分可惜不愿,回头板勒脸没好气的看着说话的徐涛:“我是叫了瑚儿,何曾叫你来?现在瑚儿都还好好坐着,偏你就忍不住,这般沉不住气,以后怎堪当大任!”火气颇大。
对着这样与平日云淡风轻的儒雅学士形象大相径庭的徐渭,俆江徐涛贾瑚都愣了一会儿,徐涛傻笑了两句,回头就担心地看了贾瑚。
贾瑚自己心里也有些头绪。徐渭今儿这么巴巴找他说话,还一副不知该如何开口的模样,连徐涛插话都被训斥了,只怕他将要说的事与他有关,不仅有关,而且,并不是什么好事。甚至,这件事的起因,与徐渭脱不了干系。
贾瑚想着,突然察觉有人在看他,一抬头,俆江徐涛都目露担忧,为他忧心忡忡。贾瑚便笑了,徐家人对他可算事劳心劳力,倾心帮衬,徐夫人帮张氏造势,带着她认识了不少书香之家的夫人,打开了一个张氏以前从少有踏足过的社交圈子。徐渭明里暗里帮着贾赦,如今贾赦已经找到了人生可以为之奋斗努力并能以此获得荣耀尊敬的目标,正废寝忘食的研究参与中,再不复当初破罐子破摔,除了教教儿子读书,便闷在家里喝酒听戏,看闲话本子,偶尔出去和人喝喝小酒,寻个小娘子玩乐这种颓废的日子,叫他脸上也多了几份光彩。更不要说平日里徐渭费心教导他学业,尊师重道,便冲着这些,便是被徐渭拖累进了是非圈里又有什么打紧?
用眼神示意徐江兄弟他并不打紧,贾瑚看着徐渭,说道:“师傅可是遇到了烦心事?何不妨和我们说说?虽说我年纪还小,可毕竟也跟着师傅大半年了,不定能有些旁的思路。”看徐渭仍是一脸欲言又止,贾瑚只道,“师傅今日既然找了我来,不就是想要把这事告知我?师傅即有此举动,想必是已经无法再更改了的,既这样,徒儿迟早会知道的,师傅倒不如早日告知我,也好叫我心里有个准备不是?”
贾瑚表现得越懂事,徐渭这心里就越发难受得慌,人心肉长,不说贾瑚与他的渊源,单枝这些时日贾瑚跟着他读书,他是真心喜爱这个聪慧有礼的孩童,费尽心力想要这孩子过得好,谁曾想,到最后,却是因为他,害了这个孩子。
徐渭的身形一下就弯了下来,脊背好像被什么压弯了一样,复杂地看了贾瑚许久,才苦涩道:“今日上朝议事,事毕后,皇上突然向我问起你。”
徐涛贾瑚都是莫名:“皇上怎么会突然问您这个?”可从不曾听说今上有插手关心别人弟子的事。
唯有俆江变了脸色,想起最近听说的后宫里的消息,寻思着,难道竟是要让贾瑚去做伴读?再一想,却又觉得不对,贾瑚年纪可不大,六周岁还差了三个月呢,这年纪,怎么看也入不了伴读的名单啊。虽这般想着,可却再找不出今上问起贾瑚的原因,不由心下忐忑。
下一刻,便听徐渭说:“皇上自然不是无缘无故问起了瑚儿的。”顿了顿,长长一声叹,“都怪老夫害了你啊。”
俆江心头的不安越发强烈,惊问道:“难道,真的是宫里选伴读的事选中了瑚哥儿?”
徐涛贾瑚对视一眼,没明白?伴读这种事,贾瑚的年纪太小了吧?
徐渭苦笑着看了二儿子:“你也听到消息了?”却是间接地承认了俆江的猜测。
这下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徐涛更是着急道:“瑚哥儿年岁这般小,能做什么?宫里人难道糊涂了,怎么会选中了他?”
俆江狠狠瞪了他一眼:“这种话你也敢说?”不过也是不解地问徐渭,“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按理说,选谁也不该是瑚哥儿啊。他才几岁呢?”
徐渭闭上双眼,嘴角的弧度越发艰涩。贾瑚见了,便笑道:“便是真伴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进宫陪皇子读书?师傅也是偶尔进宫为皇子讲学的,我还能平白得到其他大儒的指点,又有什么不好?”
徐涛只差没跳了起来,对着贾瑚急道:“瑚哥儿你可不能这么想,当伴读要真是这么好的差事,这京里权贵人家,不早就把自己孩子送进宫里了?伴读伴读,这伴可是放在读字前头的!什么叫伴读啊,那就是陪皇子读书,你们一起的时候,你得处处以皇子为先,紧着他来,按君臣规矩。皇子要是学业有问题,那倒霉的难道还能谁皇子龙孙?还不得是伴读遭殃?上书房的规矩,皇子犯错,伴读得挨戒尺的!更不要说这宫里事务纷杂,谁知道哪里不注意,就被人算计了,一堆的糟心事,躲都躲不开……
徐涛说的是滔滔不绝,徐渭的脸色越发阴霾了,贾瑚只恨不得手里有块抹布,好塞进他的臭嘴里。索性俆江注意到了徐渭不同寻常的反应,狠狠一脚踩在了徐涛的脚背上,咬着牙道:“你这么啰啰嗦嗦的,还有完没完?”
徐涛很有些委屈:“二哥你跟我发什么脾气,我这是在跟瑚哥儿解释呢,免得他真当这是个肥差了。”
俆江真心怀疑,自己和大哥怎么就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