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这话,可就算是轻亵了这个节日啊。”一位两鬓高绾的妇人在丫鬟的搀扶下,颤微微的将一盏荷花灯放下水,又颤微微的站起身来,属于中年发福的身材,看起来家境不错,声音略显比年纪老成。
忆山回头,手里执着一枝香,那香火在夜风的扫荡下,脱落了成灰的一截,更燃得明亮。看着那妇人,忆山将她手里的一盏荷花灯点亮,笑道:“夫人莫怪,今年是我第一次来这里呢,也是因为这个耶归的典故,才吸引我来,只是到此刻,也不知年轻姑娘执香,与这耶归有何关联?”
听眼前的女子自称‘我’,而不是‘小女子’、‘小女儿’,那妇人目光微抬,也含着平易亲近的笑意,说道:“原来如此,倒是位玲珑剔透的姑娘。”她眼角的朱砂痣,点缀在白瓷般的脸颊上,竟是别样的美丽,当年的那个小公主,也是这样美丽动人,不,比眼前这个小姑娘更生得冶丽,只可惜红颜多薄幸,偏生遭逢了末世啊。
“夫人可是这伊逻本地的人家?可否与我讲述讲述这耶归的来历?”忆山将手中的香插在身边的案台上。行将及笄的姑娘或者已及笄的年轻女子,都可以得到这执香的机会,手执一支香,身边会有一张早就备好的案桌,随着护城河一路往下,从源头而来,两岸就摆满了满满的几百张,看起来更像哪个王公贵族家请宴摆席。
“小姑娘想听,自然老身要为你仔细说道。”那妇人笑说,都有多少年没人提起这段过往了,若是再过几年,恐怕这段被尘封的往事,就要被时间埋没在黄沙厚土之下,再无人说起。
于是就桌坐下,忆山为她斟了一碗茶水,静静听来。
妇人说:在二十五年前,有一个容颜举世无双的姑娘,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才情堪比中了状元的才子,她心性高洁,她的父母视她如珍宝,无微不至的保护着她,想是这样的女儿,该找个能配上她的夫君,才不枉他们对她的疼爱。
于是举国寻觅,终于在另一个族里,寻得了他们认为很适合自己女儿的良人。那个姑娘也倾心那个男孩,那个时候她才八岁的年纪,男孩十二岁,后来他们定了婚约,那个男孩的家里说好让男孩在七年之后来迎娶她,男孩也说七年之后,要给她一个举世无双的婚礼和海枯石烂的铭心爱情,女孩相信了,一心一意等了七年。
七年之后,那个长大的男孩来了,还带了很多人来,可是他带来的那些人,不是结亲的队伍,却是来争夺女孩这一族地盘的人,他们在她这一族的土地上,纵情践踏她的族人,在离婚期还有七天的时候,那个十五岁的女孩穿着一袭风华绝代的无暇白衣,高高的站在城墙上,倾国的容颜在那一刻凝固在所有人的心里,她黑色的长发被高高束起,像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守护着她最后的城堡。
而那一站就站了七天七夜,人们都说她疯了。族人虽然惨死,但是族里的人却没有谁说那是她的错,因为地域相争从来就不是一人之祸。她该出嫁的,成亲就该穿红色的嫁衣,可是她却穿了白色的喜服,只为了向那个说要来娶她的人证明,此生,绝不会为他穿上嫁衣了。
在七夜之后,倾国的白衣女孩靥笑初绽,褪去锦衣,看着兵临城下的那个男孩,她把冰寒的刀,抹上自己的脖子,鲜血洒满了她的白色嫁衣,血红带着湮灭的腥气,那是她知道再没有力挽狂澜的神迹出现,就算她心系族人,也阻拦不了城下的人。于是踮足落下,人人皆见那孔雀开屏时的兀艳。
后来也因为她这倾城一跳,那个男孩领着的兵马,再没有前进一步,守住了城中幸存的族人。族人感其情义,便以七月七天为期,举行了祭奠仪式,演化至今,这耶归祭已成了年轻姑娘家寻觅良人的节日,因为‘耶归’,在伊逻的意思,就是爱情归途。
“所以,小姑娘,如果有哪位男子过来,要你为他点灯……”妇人话未说完,那青莫就拉着淳于签舜急急跑过来。
忆山还沉浸在那个故事里,潜意识里觉得,那个跳下城楼的女子,就是夏洛亡国的公主,听青莫喊了自己几声,她才回神。
青莫呼呼喘着气,将手里的莲花灯递到她的面前,说道:“为我点上,我要去放。”
忆山且也不理,站起身来,看着那妇人,把桌案上的荷花灯点亮后,双手递与她,“夫人说的这个故事,让我很震撼呢,想来这就是耶归祭最神圣的地方了。能让人们记挂这么多年,那个姑娘,是个福气的人。”
那妇人看了忆山一眼,笑道:“如今的耶归祭,可是个美好的节日,小姑娘莫要执迷在那个故事里,身边的才要在意啊。”她目光停留在忆山身旁的淳于签舜身上,说出来的话显得意味深长。
“嗯?”忆山答得不确定。
“那老身就此告辞了,也不耽误你,今晚执香,你可得守到天明啊……”妇人一声长叹,小姑娘愿你也守来自己的缘分,以自己几十年的眼光,看出来她身边的那小伙子,是喜欢她的。只是这世间的缘分,都是凌乱的,守得了就一生白头,守不了就要生生错过。
“夫人慢走。”忆山欲送她。
“莫送了,你还要为别人点灯,这盏灯,由你放了罢。”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