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屿筝刚刚起身,便被郁司药唤道屋中,屿筝见郁司药脸色苍白,不免关切道:“郁司药这是怎么了?”
郁司药厉咳几声便道:“许是昨儿染了风寒,这一起身便只觉得头晕目眩……”说着郁司药无力地指了指桌上的食盒:“昨儿的清韵楼,你可还记得?”
屿筝略一回想,便应道:“记得……”
“将这食盒送到清韵楼去,务必看着拓跋王子将汤药饮下后,再行折返。可记住了?”郁司药吩咐道。
“是……”屿筝低低应着,原本想推脱此事,毕竟屿筝不想再与拓跋阑有所瓜葛,可一想到若是独自前去,许是有机会探到锦香殿的所在之处,屿筝只得硬着头皮应下。
见屿筝恭顺应下,郁司药从腰上取下一个铭牌递给她:“若是在清韵楼被侍卫阻拦,你自是将这个拿给他们看便是……”
接过郁司药手中的铭牌,又听得郁司药再三叮嘱要亲眼看着拓跋王子将汤药饮下,屿筝这才款款行出了司药处。
刚一出司药处,屿筝便脚步匆匆地朝前行去。她低垂着头,以免覆在面上的轻纱太过引人注目。
可是走出了永巷,屿筝却有些迷茫了。她入宫不过短短几日,所知道的地方除了清韵楼也只有云秀宫了。眼下又该往何处去寻锦香殿呢?
正当踟蹰之时,却听得行过两个执着扫帚的宫娥低声抱怨:“淳仪皇贵妃都薨逝这么些日子了,怎得锦香殿还要日日清扫……”
“你难道不知道皇上时不时便要去锦香殿凭吊吗?”
“如此说来,咱们要是去了锦香殿,保不准还能有幸见到圣颜……”
“想什么美事呢?你还指望着能一步登天?让皇上封你个扫帚美人吗?”
二人打趣着便朝前行去,仿佛并未注意到不远处的屿筝。屿筝见状,便悄然跟了上去。
锦香殿虽在御花园附近,却显得有些隐秘。穿过御花园尽头的红柱长廊,才再一片葱郁的松柏后隐约看见锦香殿的宫门。
见那两个宫娥在宫门前推推搡搡了一阵,显然是对这几日锦香殿闹鬼之说颇有忌惮。片刻之后,二人才硬着头皮,推开殿门,小心翼翼地探入。
屿筝不敢再上前去,只暗中记下了大致来路,便匆匆折返。所幸这一路人迹稀少,倒也不曾碰到其他人。屿筝顺利地在御花园附近找到通往清韵楼的路,便径直前去……
确如郁司药所言,守在清韵楼的侍卫许是见到屿筝有些面生,又覆着轻纱,自是不让她入内。见屿筝拿出铭牌,侍卫面面相觑。片刻之后,便示意屿筝打开食盒。照例尝了汤药,便让屿筝进入了清韵楼。
屿筝方踏入楼内,便听得一阵沉沉的曲调传来。那是她所熟悉的,拓跋阑曾在衢云山林中吹奏过的大漠谣。只是比起当时而言,那曲子越发显得悲伤沉重。而因得拓跋阑身骨渐虚,曲子亦是断断续续。
片刻之后,屿筝便听得曲声中断,传来拓跋阑急剧的厉咳……随即一阵铃铛声响起。
“郁司……”灵儿的话语堵在喉中,显然对前来之人并非是郁司药而感到诧异:“怎么是你……”
屿筝微微垂首应道:“郁司药染了风寒,起不了身,故命奴婢前来……”当着灵儿的面说出奴婢二字,对屿筝而言,着实有些艰难。可她知道,这是身在掖庭,必须迈出的一步。此后,不论过往,她只会也只能有一个身份——奴婢。
灵儿似是有些怀疑,只双手抱于身前,打量着屿筝:“你的脸上为何蒙了轻纱?取下来……”
拓跋阑虽为质子,可说到底也是云胡的王子。而灵儿是他的贴身侍婢,自然也高出其他宫婢一等,对屿筝说话毫不客气,疑惑尽显。
屿筝垂下头,低声应道:“奴婢面上生了红疹,不能见风,还请灵儿姐姐见谅……”
正当二人说话间,拓跋阑的声音便已响起:“灵儿……让她进来吧。好歹是郁司药的人,怎可这般毫无礼数地将人拦阻在外……”
灵儿颇有些不情愿地退到一旁,屿筝垂首入内。目不斜视地径直走向矮桌,将手中的食盒打开,端出药碗。因得方才跟着两个宫娥去了一趟锦香殿,食盒中的汤药已微微有些见凉。屿筝正要将手中汤药递给灵儿,却见她站在方才的地方竟然没有挪动半步。
屿筝下意识地看向拓跋阑,却见他倚在白狐榻中,沉声道:“把汤药拿过来吧……”
心中一凛,屿筝缓缓挪动着脚步。虽是低着头,她却也能察觉到,拓跋阑的视线正定定落在自己身上,不肯移开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