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刻钟后,谢再兴起身告辞。
潘元绍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也没敢难为苏惜儿,放她离开。
苏惜儿也离开了潘府,乘一个二人抬的小轿,来到一个清雅的小院前。
笃笃笃~~
苏惜儿轻轻叩打门环。
吱扭扭~~
门开了,一个童儿探出了半个脑袋,眼见是苏惜儿,当真是大喜过望,道:“惜儿姐,您回来了!我……我赶紧去告诉先生!”
“惜儿姐回来啦!”
“惜儿姐回来啦!”
……
那童儿顾不得招呼苏惜儿,大声喊着,向屋内跑去!
“什么?惜儿回来了?”
一个七十来岁,须发皆白的老者,拄着拐杖,从屋内走了踉跄着出来。
他就是名满江南的老者杨维桢了。
杨维桢多么牛逼?
只说一件事就非常明显了:在历史记载中,他是唯一一个,坚决不做朱元璋的官,朱元璋却只得放归家中的文人!
换成别的文人,依朱元璋的性子,早就砍了脑袋,甚至抄家灭族了。
“惜儿,你回来了?”
“是,弟子回来了。”苏惜儿深深一福,道:“两年前,为了躲避潘元绍的纠缠,弟子厚颜托庇于恩师。恩师不畏权贵,慨然庇佑。今日,弟子又让恩师如此担心,实在是罪孽深重。”
“诶,说这些干什么?快进来说话。”
“是。”
童儿搀着杨维桢拄着拐棍往里走,苏惜儿在后面跟随。
杨维桢一边走着,一边叹道:“老夫当初收你为女弟子,不光是可怜你,也实在是你才气纵横,胜过不知多少须眉男儿。如此奇女子,若是折辱于潘元绍之手,也太过可惜。当然,现在么……哎!老喽!我这点老面子,已经护不了你喽……对了!”
说话间,杨维桢已经来到堂屋坐下,道:“潘元绍那厮,就是一头吃人不吐骨头的恶狼,为什么肯放了你?”
“多亏了吴国世子朱标……”
苏惜儿将事情的经过,介绍了一遍。
最后,她说道:“吴国世子朱标,要那些官员们,不得狗急跳墙,残害百姓。妾身托恩师的福,又有些
名气。潘元绍贪生怕死,就不敢不为自己留条后路了。”
“留条后路……这吴国世子,够聪明的啊!”杨维桢微微点头,道:“张士诚纵然有万般不是,对手下人还是相当不错的。如果朱标让他们直接造张士诚的反,他们应该不会答应。但如果,只是让他们不得残害百姓,相信没人会拒绝。”
苏惜儿道:“世子不但聪明,而且一片仁心。如此紧要的时刻,他首先想到的,不是怎样攻城略地,而是保护城内的普通百姓。来日,必为一代圣君啊!”
杨维桢冷哼一声,有些不以为然地道:“什么圣君?什么为了百姓?朱标是为了他自己!攻下平江后,城内的百姓难道不是他朱标的百姓?如果那些骄兵悍将狗急跳墙,把平江百姓都杀光了,谁给他交税,谁给他服役?”
必须说明的是,杨维桢私德没得说,思想也远超同时代的人。比如说,他认为,即便是圣主明君,也和贩夫走卒没什么不同,不过是人生在世,一种谋生的手段而已,大家并无高下之分。这种“人人生而平等”的思想,在同时代堪称凤毛麟角。
但与此同时,杨维桢受时代的局限,还是有很大的缺点的。
他平生最可令后人指责之处,就是认为自己做过大元朝的进士,当过大元朝的官,吃过大元朝的俸禄,就得忠于大元朝,不能再效忠其他人了。
尽管杨维桢在大元朝朝廷当官的时候,混得一点也不好,屡次被贪官污吏弹劾罢官。最后一次是得罪了大元丞相达识帖睦迩,只能永远赋闲在家了。
说句不好听的,在效忠大元朝这个问题上,杨维桢的心思大概就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扁担抱着走”。大元再不好,他也认命了。
以至于在历史记载中,朱元璋派人招杨维桢做官,他的答复都是:“岂有老妇将就木而再理嫁者耶?”,甚至做了一首《老客妇谣》以自嘲。那意思就是:大元没了,你就开开恩,让我做一个老寡妇吧!如果从了你朱元璋,我和娼妓有什么不同呢?
总而言之,杨维桢的感情上是偏向大元朝廷,对义军诸部非常不喜欢,无论朱元璋还是张士诚。
当然了,苏惜儿跟大元朝廷没有任何感情,想法就和杨维桢完全不同。
她明白,今天救了自己的,既不是什么大元朝廷,也不是突然赶到的谢再兴,而是世子朱标!
世子朱标,是她在绝望的深渊中,救她出苦海的无量光明!
“师父……”
苏惜儿眼珠一转,歪着脑袋,道:“如果说,世子如此做是为了自己,那么,您说说,古往今来,除了大明世子,还有谁,会在这等时刻,尽量想办法,减少百姓伤亡呢?”
“还有……有……你这孩子,拐弯抹角地褒贬老夫!调皮!”
杨维桢感情上倾向大元朝廷不假,但他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当然不会死鸭子嘴硬。
他既不能昧着良心说朱标的坏话,也不愿意说朱标的好话,干脆转移话题,道:“这些日子,因为潘元绍那厮,为师也没看顾你的学业。怎样?最近有什么新作没有?”
杨维桢这个师父,可不仅仅是名义。他最擅长的是做乐府诗,教授苏惜儿的也是乐府诗。
“呃……”
谈到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