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枚紫金符箓,算是结个善缘。
谢令姜轻叹一声。
此刻大敌当前,她脚下的这张符箓上,龙虎山某位老天师所写的朱砂符字隐隐黯淡了不少。
也不知还能支撑多久。
方寸雷池外,麻衣汉子闭目打坐,像是丝毫不急。
可不时的睁眼冷视谢令姜,也透露出一些心中烦躁。
丘神机伸手入怀,取出瓷瓶,倒出一枚翠绿丹药吞下。
片刻后,他依旧锁眉不展。
这些普通的愈伤丹药,杯水车薪。
麻衣汉子忽然撕开胸阳破布上衣,露出古铜色胸膛皮肤上、离心口位置板寸距离的流血伤口。
伤口约莫三指宽,粉肉外翻,随着心脏剧烈跳动,加剧涌血。
它还隐约有白雾萦绕,开始发臭腐烂,一时间难以愈合。
云梦越女留下的特殊剑伤,不是这么容易痊愈的。
丘神机甚至感受到这处血淋淋的伤口,成为了他武夫圆满之躯的一处漏洞。
不仅体魄出现漏洞,甚至体内小天地也出现缺口,灵气宛若涓涓细流般漏出……灵气修为隐隐从原本的五品“兵阴阳家”,暂时跌入六品“兵器家”实力。
这不仅是一品之差,还是从上品练气士,跌入了中品练气士,最直观的体现,就是没法御风飞行了。
这令丘神机心底有些不安,这滋味,就像展翅高鹏,折翼坠落地面,笨拙步行,其中的玄妙差异,不是那么容易道尽的。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雪中烛……”丘神机咬牙切齿。
在漠北千军万马之中一点一滴磨砺兵道步步登高的麻衣汉子,何曾受过这种憋屈?
最最关键的是……他输了!
精纯体魄被当作一块磨剑石,被一个初入五品的桀骜小胡姬硬生生的劈“裂”开来。
兵道的四品本就特殊,讲究一个兵“势”,似是登山,需要在“势”上步步登顶。
而丘神机在四品门前徘徊多年,即将要过了气血最为旺盛的武夫黄金年龄,眼下借着这趟江南之行,背负压胜的“鼎剑”剑匣磨练兵“势”,好不容易有机会触摸四品。
结果眼下,他竟被一个年龄远小于他的猖狂小女娃压制,甚至生生打残!
这一身武夫气势,如何不泄?
就像两军对垒,头将单挑,结果连旗带人一起,被当众阵斩。
而最严重的,其实还是对于大道心气的损害。
此前在甲字剑炉房,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年轻县令质问他的道,丘神机不屑一顾,因为蝼蚁的质疑毫无作用,漠视即可。
可眼下,那位胡姬小女娃人狠话不多,一剑一剑轰出来的“质疑”呢?
无法忽视。
好不容易积累的“势”一泻千里,坠入六品。
此刻打坐的丘神机面色阴沉不定,满心怒火,耻辱感宛若白蚁般无时无刻不在噬人心魄。
并且最令他感到不能接受的是,在小孤山交手后,他重伤欲跑,雪中烛竟然收剑未追,当时看她脸色,似是有什么事情分散了心神,像屁一样放过了丘神机……现在回想起来,简直奇耻大辱。
雪中烛的剑伤,没有完全落到心口,却又完全落到了“心口”。
当时,那个金发吴裙的狐白裘越女漂浮半空,一柄奇纹古剑悬浮身前,她歪头皱眉,冷漠视线扫视一圈龙城县,似是察觉到什么重要异常……逃走之前看到的画面,依旧浮现麻衣汉子脑海。
“有古怪……”
丘神机皱眉,猜测雪中烛的异常很可能是与鼎剑有关,毕竟她本就是为了鼎剑而来,而且云梦剑泽的越女们对于剑气格外敏锐,包括鼎剑的,可是雪中烛此前又为何不追六郎与剑匣?
丘神机一边气机锁定面前雷池中的谢氏女,一边默默思索心底疑点。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好消息。
默契赶来抄经殿的丘神机发现,六郎应该得到了梵文翻译后的寒士剑诀,与柳福一起逃出了谢氏女之手,去追离家小女郎了。现在六郎很可能在东林寺某处,已经具现出鼎剑,晋升执剑人。
说不定,正是六郎使鼎剑化虚为实后的动静,导致了雪中烛的异样?
而这大孤山,又长期笼罩在浓郁香火气之下,宛若一座暗室,在“外面”的雪中烛一时半会儿没法通过望气锁定新晋执剑人的位置,当然,他也如此……
大殿,闭目的丘神机忽然开口:“好像有人寻你,不回应一下?说不得是个外援。”
后方,善导大师看了一眼谢令姜腰间的鹿形玉环,玉环正一阵一阵的散发朱红光芒,似是感应到了什么。
谢令姜垂目,盯着地砖上一张轻飘飘的紫金符箓:“陈师叔不会白死,白鹿洞不会放过任何真凶。”
佛像前,丘神机睁开眼,目视前方女郎,扯起嘴角:“为何如此笃定我们干的?”
“呵。”谢令姜轻笑。
“你应该知道六郎那里有玉环?难怪不作应答,呵,倒是聪明。”
“魍魉魑魅,鬼蜮伎俩。”她说。
丘神机忽问:“那个叫欧阳什么的县令,你认不认识?”
谢令姜俏脸一变,又迅速恢复平静,垂眸不语。
丘神机皮笑肉不笑:“好像也是白鹿洞出身,不认识?好吧,他已经被六郎随手处决了,和你一样,死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