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是黄飞虹,似是想通了什么,老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
“陆道长真是身手了得,此前原来是在谦让黄某,唉俺真是难为情,敬道长一杯茶。”
听到面前络腮胡汉子的恭敬语气,还有一直关注的红袄小女娃的敬仰目光,一向心湖平静、无为不争的陆压,不禁有些微微暗爽。
立马在心里吟唱一句“度人无量天尊”,抚平心湖波澜。
可就在这时,桌对面的黄飞虹突然从桌子底下掏出一物,郑重其事递给了他:
“陆道长的道冠上次好像不小心落地,俺在巷子里捡到一直想还来着,道长请收好,希望没有耽误陆道长的事。”
“……”
陆压嘴里含茶,闻言捂嘴咳嗽两声,然后迅速伸手,收起桌上道冠,他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面瘫摆摆手:
“无事。”
三人又聊了会儿天,这次算是不打不相识,黄家父女与陆压熟悉了起来,姿态也没有了以前的戒备。
黄飞虹望了眼不远处那座气派体面的大宅子,苦脸道:
“这次半路溜走,得罪了人家,都说妇人记仇,也不知道……不知道等会儿陈房东会不会来收房,赶走俺和小萱,但愿不要牵连隔壁人家。”
与黄丝毫不慌,甚至有些发呆,她望着窗外天空,轻声说:
“不会的,那位夫人的为人处事……不会这么做,甚至那座新宅子,也会完好无缺的保留在那里,随时欢迎咱们回去……前提是,恩公还在上面。”
黄飞虹一愣。
黄萱突然转头,问道:
“陆道长与那位恩公是不是认识?”
陆压看了她眼:“嗯。”
本以为黄萱会追问今日他提醒之事的来龙去脉,却没想到,红袄小女娃只是低下头,从怀中默默掏出一只皱巴巴小钱包,递了过来。
“道长能否再帮一个忙,能不能把它送还恩公。”她认真脸色。
陆压欲问,不过看见她希冀的眼神,闭上嘴巴,微微颔首,收起小钱包:
“贫道回去,帮伱奉还。”
黄萱笑了下。
就像一朵寒冬腊月短暂绽放的小小梅花蕊。
陆压多瞧了眼,因为从他发现、并跟随黄萱的这几天里,就没见她怎么笑过。
看来是个不怎么爱笑的,倒和师父一样,对了,还有……他。
陆压心道。
……
傍晚时分,落日西斜。
浔阳王府深处,一间书斋外,刚刚结束了议事走出门的欧阳戎,好奇的看着面前画廊上挡住道路的陆压。
“她让你还的?”他垂目瞧了眼手里的小钱包。
是上回他交给红袄小女娃买红叶的钱包,此刻陆压递还给他。
他想了想,问:
“今日之事,是陆道长相助?”
陆压摇头:“不算,贫道只是多嘴一句,没有催唤人家,后面之事,是她与她阿父自行选择的,贫道也有些没想到,那女娃如此果决。”
旁边的谢令姜发现,大师兄只是轻轻点头,没有多说,道谢一声,自若离开,走在最前方。
她跟在后面,有些好奇:“大师兄不去见见她一家?”
欧阳戎摇头:“见不如不见。”
谢令姜似懂非懂。
欧阳戎犹豫了下,又添一句:
“其实我已经见到了。”
“什么时候到事?”谢令姜奇怪,明明大师兄今日一直和她在一起,没离开过。
欧阳戎叹息:“不是见到一家一户,是见到千家万户。”
谢令姜眉尖若蹙,少顷,蓦然想起中午在浔阳楼,大师兄当众说到那些话语,她眼底露出思索神色:
“大师兄意思是……黄萱一家并不是个例,在星子坊有千家万户和他们一样的人家,黄萱一家只是相对有代表性而已?
“唔大师兄觉得,作为江洲长史真正该关心的是千家万户对吧,要帮也是从这儿帮,从大的层面着手帮?这才是人间大义,而不是……不是像裴十三娘他们那样,施小恩小惠收买人心?”
欧阳戎掂量了下去而复得的钱包发现一文没少,他仔细收入怀中,看了眼小师妹,没去回答,转头看向一言不发的陆压,突然问:
“陆道长与她家很熟?”
陆压点头:“还行,最近刚认识。”
欧阳戎没多问,轻声道:
“那陆道长这几日要是空闲没事,可以经常过去走动一下,扬商那边……以防万一吧,虽然那个裴夫人不像是拎不清的人,但是保不准下面有不懂事的。”
“行。”
陆压简洁应声,看了眼欧阳戎,忽然觉得他和黄萱讲的话有些类似,二人倒是相像。
欧阳戎并不知道陆压心中的对比,三人又简单聊了会儿,陆压告辞离去,谢令姜把欧阳戎亲自送至门口,俏立目送他的马车远去,才施施然返回王府深闺。
欧阳戎所坐的马车,缓缓驶回槐叶巷宅邸。
包厢内只有他一人,终于空闲下来,于是后仰靠背,闭目进入功德塔。
下午福报钟响起时,他并没有急着去看,有小师妹在身边,他耐着性子,不厌其烦的把小师妹送回王府闺院,半途却被离伯父、离大郎拉去了书斋议事,商讨洛都传来的朝堂最新动向,一时间没空检查新福报。
不过福报钟依旧颤动不停,根据欧阳戎经验,新福报没有转瞬即逝,那么就会存在一段不短时间,嗯,这玩意儿,老跳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