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安惠安静了会儿,突然说:
“可他好像是个好官。”
卫少奇板脸:“你怎么知道,可别被表面蛊惑了!”
卫安惠突然手指着外面街道说:
“因为这个。”
卫少奇回头一看,只见马车不知何时停了下来。
窗口外面,监察院所在街道上,正人满为患,皆是浔阳百姓。
卫少奇眼皮直跳。……
傍晚时分。
终于把百姓疏散掉的监察院街道处。
一位苍发老宦官脸色不虞的走出大门,手中一份圣旨诏书依旧没有被某人接下。
甚至那人刚刚平静吐出的两个字,犹在他耳边。
“伪诏。”
老宦官迅速前往浔阳渡登船。
这位洛阳传旨太监匆匆来,匆匆去。
……
几日后。
洛阳,上阳宫,某座宫殿。
一位龙袍老妇人居高而坐,似是闭目养神。
“伪诏?”
“是的,此子当众说伪诏。”
嘴角有痣的彩裳女史手拿一迭奏折,一板一眼道。
闭目的龙袍老妇人笑了。
抬了抬龙椅扶手上戴翡翠玉戒的一根食指。
“其他人怎么说?”
“魏王说,这是御前会议陛下与诸多相公作出的决定,欧阳良翰违背,按律当诛。更别说,当众拒旨,性质十分恶劣,损害陛下与朝廷威严,建议诛九族,以敬效优。”
“梁王殿下没发表意见,只是禀告了一事……他今日出门,在洛阳街道上听到很多士人市民热议,现在朝野上下也到处在传此事,还给欧阳良翰取了个新名号,叫什么死不奉诏阳良翰,真是好大的名气。”
“相王殿下则说,欧阳良翰乃直臣,又是南北士林公认的骨气脊梁,杀之,损害陛下圣明,万万杀不得。”
“沈大人说,该杀林诚,此乃国贼,逼害贤良。”
老妇人眼皮不抬的问道:
“国老呢?长乐呢?”
“长乐公主说,此子有前例,喜欢卖直,陛下千万不要让他再得逞,越搭理他,他名气越大,说不得他还想上青史。”
“夫子则上书说,陛下有三策,上策可让欧阳良翰心服口服,高呼圣上圣名。中策则是让他吃个教训,同时不耽误陛下的事,继续为国尽忠。至于下策,则是彻底图个清静,不过以后可能有些隐形代价……夫子说,三策皆可,陛下可以任选。”
龙袍老妇人摆了摆手,似是很有经验:
“上策、下策不用念了,直接说国老的中策吧。”
“革职,调走,丢去前线。”
女帝卫昭突然叹气:
“一个个都是一百个心眼啊,呵。”
灵真犹豫道:“容真也上书了。”
“她怎么说。”
“容真说,她是浔阳石窟的监察使,不是星子坊造像的监察使,请陛下另请他人。”
女帝卫昭似是轻笑:
“也不给朕省心。”
灵真打量龙袍老妇人脸色,发现好像并没有龙颜不快,眼底顿生些羡然。
女帝卫昭转眸,问道:
“灵真,你觉得欧阳良翰如何处理为好?”
灵真沉默了会儿,垂目说:
“不遵圣人诏令,一脚踢开就行,这类小人物不影响圣人布置,不过,可以让他继续待在浔阳,因为眼睁睁看着不符合自己心意的东林大佛顺利建成,屹立百年,这才是对硬骨头最大的惩罚。”
……
“良翰兄,来,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怀民兄别瞎说,我不愁。”
“你还不愁呢,你不愁,这两日会过来找我喝酒?”
“只是觉得,有点理解你的心态了。”
“什么心态?”
“好死不如赖活的心态。”
“良翰兄这是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
“那怀民兄你是什么心态?”
“是当初陶渊明辞官之后、怡然自得的心态。”
“可你是贬官,人家是主动辞的。”
“差不多,都差不多。”
“我还是好奇你当初是怎么贬来江州的。”
元怀民闻言,沉默了下,喝了口酒,惆怅道:
“很早以前的事了,这些年一直在外做类似江州司马的流官,已然模糊了,嗯,因为写了些非议大周的诗词……被人举报了。”
“难怪。还是你够大胆。”
“还提它干啥,来来来,喝酒。”
元怀民笑了下说:
“良翰兄开朗点,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良翰兄得学学我的心态,在低谷时,用你的话说,可以适当的摆烂一下,而且岂能说成是自暴自弃?”
欧阳戎认真点头问:“你是觉得这次是我主动找你喝酒,明早你迟到不来,就有理由了是不是?而且最好是我和你一起迟到。”
“……”
元怀民尴尬笑道:“哈哈哈,还是良翰兄聪明,这都看出来了。”
欧阳戎板脸:“休想,我千杯不倒呢,明天还要按时过去上值,所以你别迟到了。”
“好好好……”
元怀民满口答应,一个劲的往嘴里灌酒,同时笑说:
“欧阳长史这般敬业,难怪你是长史,我是司马,活该你的官大。”
欧阳戎仰头饮了口,点头认可:“你这马屁功夫,一个江州司马屈才了都。”
元怀民一本正经道:“那也只拍欧阳长史一人的。其他人我其实打心眼里看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