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元三十年四月,北城外。
琉国使船离京回国,太子领百官相送,约定琉国永世为属国纳贡,烟花燃放,鼓声隆隆,一派祥和繁荣。
城内。
因为惠王闯宫惊扰皇帝,整个惠王府被肃清,全部下狱,死伤数十人。
京城八大城门全部紧闭,禁止通行。来往客商消息不灵、反应不及时的,滞留无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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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百官与琉国使船热闹的送行礼仪队伍之外,项宝贵将冷知秋送上一辆马车,明目张胆、招摇入城。
太子朱鄯和紫衣侯梅萧不约而同侧目看向这边。
冷知秋对项宝贵道:“夫君保重。”
项宝贵这回心情挺好,脸上是明亮的笑容,就像日出的阳光从此停驻在了他脸上。“娘子亦保重。”
徐子琳早就离开水月居,张六抱着冷知秋的衣物盒子,上车驾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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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城内,就去找客栈,谁知因为来的晚了,已经到处客满,剩下几家还有少许空余,不是价格惊人,就是条件太过简陋嘈杂,实在不适合冷知秋和项宝贝居住。
张六虽然带了些盘缠,但也仅能应付两日。
两人正坐在店堂里吃午饭,盘算怎么离京,冷知秋坐在上首位置不慌不忙,张六坐在下首位置,却不敢动筷,要等她吃完了再吃。
“夫人,少主要是护您先离京就好了。”张六感叹。
“我要走,昨晚就走了。宝贝还在侯府不肯离开,所以才无奈。其实,梅萧若想让我离京,以他之能,怎么会办不到?先等宝贝小姐的事情了了吧,才好计较。”冷知秋倒是一点不为离京发愁。
刚说到梅萧,梅萧就带了两个侍卫,找到他们。
双方互相看着,带点尴尬。
梅萧让侍卫退在外面,他自己也坐下,添了碗筷与冷知秋、张六同桌。
“知秋,宝贵是我梅萧的兄弟好友,你也是我梅萧诚心期待的朋友。如今这样的局面,你都不肯来我家住几日,是不是太刻意?”
他直直望着冷知秋,脸色严肃。
冷知秋心想,如果真的只是朋友相邀,她绝不会这样刻意规避,倒显得扭扭捏捏。
“你信里说的,可不是这样。”说完,她就低下头顾着吃饭。
她这话等于拒绝了梅萧,既拒绝去他家住,也是拒绝了信里“争取”她的意愿。
梅萧吃不下去了。
他不会问,她和项宝贵怎么样,和青梅竹马怎么样,他有他的傲气。
“这样吧,我在西直门置了一处小院,本来就无人居住,你先在那里暂住几日,你知道这种院落于我梅萧而言根本不值一提,所以也不算什么人情,你若再拒绝,可就过分了。”
冷知秋怔住。
抄家前,原都御史府邸就在西直门,她虽然很少出门,对那一带还是熟悉的,毕竟盛载了十几年的记忆。
梅萧什么时候置下的宅院?用心良苦哉。
不管怎样,这种用心还是有些动人,并不讨厌。
“谢谢。”冷知秋由衷道谢。
——
那座小院的确小巧玲珑,布置典雅。
它不仅在西直门,而且离旧都御史府相隔百步不到,站在院里,就能看到旧都御史府邸里依然苍翠的老树、严整高大的门楣。
搬进这里住,冷知秋做的最多的一件事,大概就是时不时回忆起幼年在都御史府里无忧无虑的生活。
什么时候可以出城,这事有张六在关注打探着,不用她操心。
项宝贝赖在紫衣侯府住下了,冷兔找到西直门小院,随着冷知秋一起住。
冷兔告诉冷知秋,小侯爷把家里的姬妾全赶走了,整天忙的没影,侯府里就剩下梅夫人李美姬和项宝贝,两人水火不容,天天吵嘴打架。
冷知秋听得烦躁,问:“小侯爷没和宝贝姑娘好好谈过吗?”
看项宝贝的架势,还是不死心,那要怎么带她回苏州?
冷兔笑嘻嘻道:“他们在书房里说了没几句话,小侯爷就气得不行,把傻大妞骂哭了。”
那也就是说,他去偷听了。
冷知秋问:“你为何要去偷听?”
冷兔挠着头,还是笑嘻嘻的样子。“傻大妞好玩,她去找小侯爷说话前,我就跟她打赌,说她一定哭鼻子,嘻嘻,她输了就要答应我一件事。”
“嗯?”冷知秋颇意外的挑起眉。“那你要她做什么事?”
“这个嘛,还没想好,那傻大妞能帮我做什么事呢?”冷兔歪着头思索。
“以后不许叫她傻大妞了。哪个女孩子喜欢听到这样的粗话?”冷知秋实在忍不住。
毕竟年幼,跟着谁厮混,都容易受影响。这才和项宝贝玩闹了多久?就有些顽皮粗野了。
冷知秋教诲他:“以前你是小乞儿,你还懂得逢迎拍马,与人说好话;如今你跟着我,你说什么,就代表了我说什么,你在外面一言一行,都要想到背后的人是我。”
“那我该叫她什么?”冷兔鼓着腮、瞪着眼问。
“她是我的小姑,你叫她宝贝小姐吧。”
“宝贝……小姐?原来她名字叫宝贝啊。”不是姑奶奶。
冷兔眨巴眨巴两下,觉得那姐姐的名字还蛮好听的。
“那你呢?姐姐你叫什么?”一直叫她神仙姐姐,却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我叫知秋。”冷知秋想起项宝贵说他肯定不识字,便问:“你读过书吗?”
冷兔笑哈哈摇头。
显然这是不用问的,小小乞丐能活着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