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神明之胄,说到底也不过是普通人而已。被称为万世一体的皇室,也会感到饥饿,感到忧伤,现在,也会感到恐惧。对于皇室来说,有人谋逆并不是什么新鲜的事情,反正遇到这种时候,都会有和谋逆者敌对的家伙来帮助朝廷完成讨伐工作。只要天皇的圣谕宣下,那么再强大的家族也只有灰飞烟灭的份——他们是如此坚信着的,就算是当年的平将门也是如此。可现在,他们却不得不对自己的想法开始怀疑,因为他们所面对的家伙,似乎要比当年的平将门更加疯狂,也更加的有行动力。不仅仅只是敢于自称自己是“龙神”或者“大蛇”的子嗣,而直接从天照大神的信仰下手,让自己名正言顺的拥有了取代人神的同等地位。以至于在秋季,用商品换取农人手中粮食的行商人们已经开始吟唱起了歌谣,将织田家领内丰足的生活编成歌曲让人知晓。东大寺的僧人们,更是得出了不详的卜告和预言。
“出云之蛇潜入京都之时,御苑之菊花将再也不会开放。”
不管是恰好符合预言当中出云之蛇地位的上条景嗣也好,还是象征着这个没落皇室的菊花也好。都让现在还在皇位的后奈良天皇大人感到了切切实实的恐惧。若干年来,但凡有武家上洛,惊恐的总是京都的百姓而非是公卿和天皇。因为上洛的军势或者溃散的原来畿内军势,他们所扰乱的仅仅只有普通人,杀戮也好,抢夺也好,不管是怎么样的暴行,永远都轮不到这些贵族们的身上。他们所能够失去的东西早就已经失去了,庄园早就已经被人霸占之后,至少他们不用担心会有士兵冲进他们的府邸然后施暴。因为不管是哪个武家成功夺取了京都,他们永远都会是被拉拢的对象。这些精神上的图腾和现实中依靠着当权者恩惠才得以存货的“宠物们”,就是如此的小心经营着自己的求活之道。安心于傀儡,从来不会去争取什么,也不去考虑自己作为官员本来应该做的事情。
日日在脸上抹着白色粉末,牙上涂上铁浆,闻着香喝着酒,看着花卉感叹着人生悲喜但从来都不会自己去做些什么来改变。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无酒卖立柜,祖宗所留下的那些能够用来变卖的东西早已经被用完,而唯独所承袭的名号却依旧给着这些高贵的寄生虫们留着那赖以维持生活的收入。而这些米虫,所感到恐惧的时候,也只是担心自己终于会有一天就连米虫都做不下去的时候。像山科言继这样精通着和歌和医术,亲近平民的家伙,也恰恰是因为不受到公卿的待见所以才被派出来做内藏头这样一个如同讨饭一样的工作。有的时候,景嗣甚至在想,是不是干脆把这家伙用一点领地挖回来当家臣好了,有一个医生也好多一点保障。
“景嗣大人……真是好久不见了呢,能够再次负责这样的使命,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用苦劳人这个词来形容这位皇室总管大概是最好的比喻了,原先管领细川家在京都败北之后,是他首先站了出来恳求三好家维持下京区的治安稳定,防止败兵劫掠。而当三好家奉上了资金作为贡金交给皇室的时候,这位总管大人却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些钱从手中流过,然后交给那些公卿们挥霍。至于拿钱来置产业,或者购入土地这种事情,完全不是这些公卿们的脑子能够想到的。怎么败光今天的钱,这就是他们所要思考的事情。而山科言继一家老小,所赖以维持的也只有他置下的百石不到土地了。
“真是的……是很久不见了,弄成这样子,怎么一次比一次惨?好了,先去好好吃一顿吧,我家主公大人也已经准备好了见面了,就是饭菜仅仅只是我个人的手艺,如果寒酸的话那么还请多多包涵。”十分伤脑筋的看着眼前的老熟人,上次景嗣把这家伙从海盗手里救出来的时候,这家伙虽然被揍的鼻青脸肿但是多少还是有一点活力的。但是现在啊,这个医术高明的家伙真的应该给自己看看,自己的面相是多么黄瘦又或者是哪里出了问题,健康这个词,和这位内藏头大人完全扯不上边啊。
“哪里哪里,能够有糊口的话,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哪里又敢奢求其他,况且谁不知道,唯独景嗣大人的饭菜,是来自明国的美味啊。多少人都能以岐阜殿下亲自下厨作为一种恩宠,怎么又敢嫌弃呢?”丝毫没有正常外交使者的样子,山科言继自始自终都是带着一脸苦笑,这也是难为他了,这次夹在朝廷和织田家之间的感觉,肯定是不好受的吧。
人呐,永远是以自己主观的想法来决定自己对于一个人看法的,而对于景嗣来说,别人对于他的那些个主观看法却成为了他以后的赖以证明身份的人物列传——比如说这个明国人是在出云一地登陆日本,然后进入日本内陆的。又比如说是这个明国人以前在明国也是通缉要犯之类的,完全都是个人想象力的展开。反正对于这种东西,景嗣也不算是太介意,反正跟别人说自己是莫名其妙跳河之后就到这里的,还不如让他们自行发挥理解想象。而当某个已经快要饿昏了的公卿踏入了奉行所之后。他却不得不相信关于景嗣的确是某个来自于黄泉收取摆渡费的魔神的传闻了,因为他所见到的,恐怕是他有生以来所见到数量最多的黄金。
日本,至少在战国,还算是一个盛产金银的地方,按照某代游戏的数据,每一季一座金山能够产生越四千贯财富,一座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