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真是不想水波青橙死呢。”有人在身旁落座。
最上京子坐在选手休息厅的沙发上,弯着腰把头深深埋在腿间,闻言只是点点头。
评审时间,多数选手都在休息厅等待,而他们俩凑在一起赢得了不少侧目。
“为什么?”她明明发挥得很棒,却一脸郁卒是怎么回事?
“因为con。”京子慢慢把头拔了出来,随后看他:“你把他演成了con。”哪怕水波青橙和con的共同点也就只有因为缺乏父母关爱而孤独这一点而已,她还是不希望自己记忆中最喜欢的那个精灵选择死亡。既然背负了这么多痛苦都努力一个人活下去了,就不应该辜负那个努力的自己不是吗?
敦贺莲轻哂,“所以你是怎么想的?”
“每个角色都必然有她的意义,水波青橙会在死之前臆想出两个截然相反的女孩,并且在这两者之间挣扎,其实就跟大多数人濒死前一样,是对自己这一生的考问。如果说凉月瑶是那个懦弱的自己,那池田苍羽必然是那个被压迫下伺机反抗,最终用生命完成报复的自己。但是,水波青橙本质依然是一个善良的人……”她顿了顿,目光停留在休息室一隅,那里有着一个孤零零的身影。虽然是在阐述自己演绎思路,可她又像是完全沉浸在另一个世界。
“这不是纯粹的爱情故事,两个被创造的幻象虽然都有美好的一面,却也都是存在残缺的,因为水波并不知道自己生存的方式到底是对是错,正是这样的不确定让他对两个角色也产生了质疑。”
不知道自己生存的方式到底是对是错啊……敦贺莲双臂环胸,靠在沙发椅上轻轻呼了一口气,闭上眼,脑海里流转的是凌乱且琐碎的记忆。
“你认为水波青橙想要活下去?”半晌,他问。
回忆里的黄昏,俯视视角下,那个僵直不动的背影。
“想要活下去?”她小声地挑起尾音,把目光从角落的小泽那里,收回到敦贺莲仰首的侧脸。
“是啊,这不是你选择的结局么?”
零星的片段中,那个飞起的躯体和四溅的鲜血依然赫赫在目。
【明明……明明……就已经……一无所有了……】
京子安静地摇摇头:“‘他’想不想活下去,想怎样活下去,我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
莲蓦地睁开眼,澄明的瞳孔,映照出水晶灯辉的光耀璀璨。
“我只是‘凉月瑶’,是了解真实的‘他’的倚靠,我想让他活下去……仅此而已。”
我想让他活下去。
仅此,而已。
“噗。”敦贺莲突然笑了出来,笑得肆意,一反他或者该隐一贯的形象。
是啊,有些事情就这么简单,考虑再多不过是杞人忧天。
幸好,他有“凉月瑶”。
一个了解真实的他的倚靠。
“怎么了啊?”京子不明所以地打量着他。虽然不懂发生了什么,不过看着莲少有的放肆笑容,连她不太明朗的心境也似乎云开雾散了。
“池田苍羽问‘我’的时候,其实我真的犹豫了。”交错的十指抵着额头,让京子看不清他的表情:“一直以来我觉得我是凭借自己的喜爱做这份工作,然而真的想下去,我发现我也不明白自己……”
“莲……”轻微的呢喃。
“不过,就算是执念也罢,现在我确实是万分感激自己能认真做一个演员到今天——”他深吸一口气,微笑地着望着京子:“至少它让我的人生有了目标,更重要的是——”
京子怔怔地回望他。
“让我再一次遇上了你。”
人来人往的大厅,这一方,时光静谧。
许久,没等她从通红的世界里挣扎出来,敦贺莲突然站起身,“走吧——”
“接下来,是要好好演一场戏的时候了。”
可是,想要安静下来好好演一场戏,并不是那么容易。
最上京子的手死死地抓着身下那个再熟悉不过的人,掌心的温度明明被夜风吹得冰冷,却生生沁出了汗。
她的大脑趋近空白,此时此刻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放手!
不远处观众席的惊叫声已经划破了东京湾的静夜,可是她什么都听不进去。
唰啦——吊索又沉下了一截。
细细密密的汗珠顺着额际滴落一颗,淌在他仰首的面庞上。
手已经麻木了,只凭本能让自己坚持下去。
她的世界唯留手中紧握的那个人,她说过,想让他活下去。
到底是怎么会演变到这一刻的呢……
无形中,时间开始倒退。
……
……
“我非常佩服你的演技。”对最上京子而言,紫式由衣这句话不亚于那时台上该隐希斯利宣布自己就是敦贺莲之于观众的爆炸性。
她匆忙把自己从舞台上的注意力转回身边的人,毕恭毕敬地鞠了个躬:“谢谢紫式老师您的抬爱。”
“你让我看到了连我自己可能都不曾思考过的东西,那些作品更深处的东西。”紫式由衣没有任何保留地表达了自己的看法:“这对我日后的创作会很有帮助。”
“如果能帮上忙那真是太好了!”京子由衷地绽开笑靥。
“接下来的比赛关卡多多加油吧!”
“欸,紫式老师您要走了?”
“恩,我担任评审的环节已经结束了,我有了些灵感,想早点回去把它写出来。”
“是……呃,你说接下来的比赛是指……”
“理所当然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