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山如海,暮气渐起。
大清光绪廿一年,西元一八,九四年秋,农历九月九i,金风飒飒吹拂,送来了令人痴迷的清凉舒爽;夕阳冉冉西下,将紫禁城的堂皇屋檐琉璃砖瓦,辉映成一幅佛光般炫目的七彩迷幻仙境;狰狞的脊上瓦兽,岿然冷峻,那凝固的目光里却突然有若实质,成为守护威严帝国的点睛之笔;晴空万里,云丝缭绕,湖蓝se的天空深邃到变幻莫测,又切近到触手可及,囊括里巍峨的建筑群,用锯齿形的金黄se重影,给它镶嵌了可爱的边线。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大内宁寿宫,西暖阁,花团锦簇的宫装旗人,正踩踏着高高的木屐,窈窕万千地向前蠕动,肤如凝脂,风染清香,人比金菊盛开更瘦更艳。其中一名中年妇人,头戴上缀朱纬的三层熏貂冬朝冠,装饰有珍珠、金凤、宝石,珊瑚等物,身穿明黄se冬朝袍,石青批领,镂金领约,雍容华贵,仪态万千,只是,那双眼睛眯起,透过微微松弛的眼袋儿,折she出慑人的锐利和傲慢,正固执地凝望着辉煌的落i,若有所思。
“老佛爷,请您歇歇眼吧。”身边的宫女察言观se,很乖巧地鞠躬恳请。
用手指轻轻地捻动胸前悬挂的三盘朝珠,西太后的眼眶竟然有了些湿润,不过,她迅速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情绪,愠怒地扫了一眼宫女,“皇上为什么还不来见本宫?”
“这?”跟随的所有太监和宫女都战战兢兢地低下了头。
西太后突然激动起来,愤愤不平地一跺脚:“今i令吾不欢者,吾亦将令彼终生不欢!”
“圣母皇太后,臣请您稍等片刻!皇上此刻正在召见北洋水师军使,黄海大东沟一战,我军挫折甚重,皇上愤怒,正稽查事实。”匆匆忙忙赶赴过来的一名汉族大臣,诚惶诚恐地跪了。
“翁同龢,你做的好帝师!大东沟之战,不过小事耳!莫非是你唆使皇上有意怠慢本宫吗?”西太后的目光更加咄咄逼人。
“圣母皇太后,皇上还有大事,钦天监以天象迥异,恐伤国本,正在禀报皇上!”翁同龢赶紧陪着笑脸。
“放肆!什么天象迥异?”西太后冷哼。
“圣母皇太后,微臣死罪!”翁同龢五体投地,将脑袋磕得山响。
“本宫的六旬庆典一辈子能有几回?尔等敷衍塞责也就罢了,小小清漪园(颐和园)工程,原不过是本宫的养老歇脚之处,停也就停了罢,本宫也不是不体恤国难民艰,本宫锥心痛恨的是,区区几员御史,竟然敢借朝鲜用兵事急,大不敬诽谤本宫!荒唐,难道我堂堂大清幅员万里,居然惧怕撮尔倭国?”慈禧太后不仅不领情,反而大声地咆哮起来,激愤之时,居然咬牙切齿。
突然,一名太监从东面疾驰而来,一头抢在地上:“老佛爷!天机门清正大宗门求见!”
“天机门清正?”西太后的激情戛然而止,愣道:“他什么时候来的?人在哪里?”
“禀老佛爷,清正大师刚来,就在宁寿宫院里!”年轻俊美的太监,抬起头来,用难以置信的口气说道。
西太后的眼神在这小太监清秀的脸上停滞了片刻,终于缓和了一些,将扬起来几乎要摔打出去的一串朝珠,又轻轻地放下,稍一思索,立刻扬声道:“好吧,就回正殿!”
西太后一行匆匆忙忙地离去了很久,大清皇帝光绪的帝师翁同龢才心有余悸地爬起来,擦着额头上的汗珠。朝珠砸头或者木屐踩踏的耻辱总算没有践行,刚才太监的禀报稍一回味,却让他倒吸一口冷气:“天机门大宗门?难道,我大清的国运又有蹉跎?”
宁寿宫,雕梁画栋,香烟缭绕,端坐在上首的西太后赐了座位,神态恭敬地询问:“清正大宗门仓促赶来行在,有何见教?”
清正是鹤发童颜的道士,手持一柄白玉的雪se拂尘,发挽圆髻,顶戴青se混元巾,身披yin阳图鹤氅,神情倨傲,飘飘若仙,在他的身边,则还有两名中年道士,都垂首闭目伺立,宛如泥塑木雕。
“老佛爷!清正有要事禀报啊,要事!”清正的轻轻捋着柔顺的白须,好像那是另外一柄拂尘,急切的事情和从容的语气显得很不协调。
“大宗门但讲无妨!”西太后向着周围扫了一眼,她最亲近的太监李莲英都悄然避让出去。
清正点点头,表示了谢意,然后从袖中取出一卷黄se画轴,在二尺高虚空轻轻地铺展开来,然后是一枚jing巧的指南针,一对玲珑的yin阳鱼儿,黄美的雕刻绘画,由僵硬和凝固的形态,逐渐活跃起来,许多古怪的符篆,汇聚成一道律动的烟雾流,在画轴上萦绕,那一对yin阳鱼儿一撒在画轴上,就汇入了符篆的河流,使这流动的烟雾更加浩大。
西太后看得莫名其妙。甚至有了恐惧,下意识地往座椅里深入了一些。
“老佛爷莫惧!”清正伸出了长长的指甲,如果说西太后的指甲长可尺余,彩绘jing致的话,清正的指甲则是尖锐锋利,犹如鹰隼之喙。右手的食指长甲轻轻一划,左手劳宫穴的位置上,就涌现出了一道血光,他将这血痕注入了旋转的符篆烟雾流之中。
哧的一声,符篆里燃烧起一团烈焰,旋转着缭绕着,似乎将烟雾烧的哔哔啵啵作响,清正的目光一直盯紧了这团火焰,用左手拇指掐着中指第二节指肚,口里念念有词,声音越来越高,速度越来越快,忽然,将右手里的拂尘向着点燃的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