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的事情,当然让知州毓贤极为震怒,也极为恐惧,同僚被杀,至关重大,他身上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罢官还是小事,也许三千里流放宁古塔,甚至直接杀头都是可能的!他虽然是旗人,有些背景保护,根底里又是汉人,同真正的满洲旗人比较,差了许多,更重要的是,他的官职是捐纳来的,花了大价钱购买了监生身份,再吐血花费一笔,捐认了同知,还远远没有捞回成本,偏偏,不入门道的他偶尔被山东巡抚李秉衡巡查地方,表彰为清廉耿介,激动于虚荣美誉之下,就不得不硬着头皮再做几年清官榜样,走清名捷径,因此,被同道中人视为异端,敬而远之,万一罢官了,不是鸡飞蛋打,黄粱梦破?
不能罢官,不能罢官!绝对不能罢官!
宁古塔流放?更不能,什么宁古塔?六个的意思?六个人还是六条狗?恐怕蛮荒寂寞,化外寥无人烟吧?
帝皇派外勤职员?不知道在官场有没有用处……
思绪万千的毓贤,疯狂地追索罪犯,希望将功赎罪,在知道罪犯可能躲避在洋人的英国教堂以后,他坚决地支持了冯炅,将教堂包围得死死的,周围大街小巷布下了三百官兵,一千保丁,自己也亲临前线指挥,只有拂晓前,才到家中小寐了一会儿,良弼对冯炅的痛斥,实际上就是扇他的脸。
“对洋人的事情,不能轻率,冯炅驻兵教堂外数十步,洋人岂能不知?如果洋人愤而上诉,朝廷当有许多尴尬难办之处!”良弼稍加解释,就果断地下令:“立刻将人马从教堂附近撤回来!”
“是,大人,不过……”毓贤有些迷糊。
“将所有官差都从那儿调遣出来,加强到外城,嗯,还有,到城外的交通道路上,也派遣些人手,还有码头一带,运河的边上那些民居区域,听着,所有往来进退人等,一概遮断!不,只许进不许出!”
“可是,大人,那教堂和杀人凶犯的事情?”毓贤小心翼翼地揣测道:“是不是派遣些干练的公差,扮作百姓模样混迹守候?”
“嗯,说得好,就这样!”良弼满意地点点头。
“以退为进!化明为暗!高!大人就是高明!”毓贤谄媚地竖立起大拇指。
良弼厌恶地看了看他,没有说话。
“大人,请您这里稍等,下官马上置办些酒菜来给大人接风!”毓贤笑道。
良弼阻止了他:“正事紧要,你即刻派人将官兵拉回来,其余的事情,一切按部就班!”
“大人,您?”
良弼挥手将他召集到跟前,冷冷地说道:“记住,帝皇派武士来临清的事情,绝对不能跟任何人说起!如果泄露了我的行踪,哼,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知道知道!”毓贤连连点头。
不多时,教堂外面数十步处的冯炅就接到了撤退的命令,眼睛在一夜之间被无眠和丧父之痛煎熬得血红的冯炅,跳脚大骂,坚决不肯撤兵。
毓贤很快到了跟前,冷酷地盯着冯炅,“走吧,离开是非之地!”
冯炅愤怒地顶撞道:“老子死也不走!”
毓贤略微尴尬地附在冯炅的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慈祥地拍拍他的肩膀:“好自为之!”
冯炅迟疑了很久,终于无奈地点点头:“好吧!”
临清的官差和驻军,郁闷地打着哈欠,无jing打采地转身离去,冯炅则回身眺望,恶狠狠地挥舞着拳头,咬牙切齿。
内城的大街上,一个年轻俊朗的男子,款款而行,油亮水润的大辫子,聪慧的眉目,微微的笑奤,右手折扇,左手画眉鸟笼,簇新的皂靴时时掀起青se的布袍,斯文中有些英武,端庄中夹杂邪意,一个俏丽悠闲的阔家纨绔子弟的形象,穿梭在奔流喧哗的街景市民中间。
他就是暗中查访的宗社党jing英,帝皇派武士良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