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臣之拙见,晋州雄城,又有汾谷险要地形可以据守,王晏足以抵挡伪汉侵袭。刘崇新近僭越,欲兵犯立威罢了。”王峻奏道。
“王晏的兵马有多少?”
“回陛下,晋州本有兵员五千。陛下早有诏令晋州方面防备,所以王晏大发城中男子青壮,勉强可堪一用,据王晏奏,敌众死伤甚多,而己方分毫未损。”郑仁诲面无表情地奏道。
“哼!”郭威冷哼道,“王晏也算是知兵之人,昔日为政一方也颇有成绩,奈何也只报喜不报忧?他既然一人足以御敌,为何还要一日三次向朕急报求援?”
“临阵换将,怕是有些不妥。”王峻忧虑道。
“秀峰所言极是,眼下北军汹汹,朕当然不会在这时撤换了他。”郭威点头道。
郭崇与曹英二人连袂请命道:“刘崇老儿见我朝新造,以为可欺,臣等愿率军前往晋州御敌!”
郭威摆摆手道:“刘崇虽握十二州之地,但所辖州县大多贫瘠,帐下并无良将,他此番南寇,不过是试探而已。我若是大动干戈,反倒中了他的奸计。”
枢密副使兼兵部侍郎范质奏道:“依臣之见,陛下不可忽视,尤其是刘崇自知势单力孤,怕是会勾结辽人。”
郭威眉头紧锁:“朕正是担心这事。我朝新立,立足未稳,若是辽人大发族兵,与刘崇沆瀣一气,那便不妙了。”
“陛下英明。如今我朝虽然兵力甚广,但国库空虚,若是大发兵马,不要说粮食,就是箭矢也不够数。”三司使李毂道,“若是边关战事能拖到今年秋收之时发动,国力到时可以恢复些元气,进攻或许不足,但足以御敌。”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郭威忽然开玩笑道。
这一句无奈的玩笑话,让臣子们都会心一笑,驱散了不少愁云。郭威说的是大实话,一边国内千疮百孔,国库空虚如也,人心未定,慕容彦超在兖州心怀不轨,徐州未平,另一方面刘崇在河东大举南侵,更不必说还要提防着辽人趁火打劫。
“子仲有何高见?”郭威见韩奕未发一言,点头示意道。
“臣以为刘崇必会效晋室故事,向辽主称臣,以为外援。辽人雄居燕云,虽然势大,但刘崇欲臣服辽人,无异于饮鸩止渴。”韩奕道。
“为何如此说?”郭威问道。
“辽人岂能甘作刘崇爪牙,为他卖力?正如陛下所言,河东土瘠民贫,刘崇拿什么去填满辽人的贪欲?刘崇眼下在河东尚有民心、军心可用,但终有一日,辖下百姓会不堪刘崇压榨,刘崇最终既会大失人心,又不能令辽人满意,后果可见了。陛下不应计较一时之得失,而要放眼未来。”
“呵呵,子仲之言甚合朕意。昔日晋高祖之故事,逝去不远!”郭威听了韩奕的见解,龙心大悦。石晋瑭是著名的儿皇帝,辽人贪得无厌,不管是辽主还是后族、大臣、部酋,隔三差五地遣使来要钱,石晋瑭哪里能满足贪得无厌的辽人,却不敢说一个“不”字,皇帝也缺钱,就是本朝部下臣子也不满意他卖国求荣,他这个儿皇帝浑似一个猪八戒,里外不是人,最终在忧愁中死去。
王峻沉思道:“话虽如此,但眼下晋州战事不可不防。陛下应遣部分人马奔往晋州,支援王晏。”
“那就遣龙捷都挥使史彦超与虎捷都指挥使何徽,率军北上助战。”郭威命道。
龙捷与虎捷二军,分别是侍卫亲军的马军与步军军号,前身便是前朝的护圣与捧国军,而护圣与捧国又继承于更早的朝代。所以说,禁军历代相袭,盘根错节,诸军将校之间不是亲朋故交,便是有姻亲关系,就连郭威也不敢轻易地裁汰老弱,更不必说眼下并不是马放南山之时。
解决了这一重要的事情,虽然仍不无忧虑,郭威显得轻松了不少。
“朕听说,卿方才在宫门外遇见了辽使?”郭威问道。
“臣与辽使攀谈了几句,以叙两国邦谊。”韩奕认真地答道。
郭威微微一笑:“卿之志向,朕已知晓了,稍安勿躁。且容辽人嚣张几年!”
“辽人这次大概又要发一笔横财了。臣若是辽主,必遣使告诉刘崇,诈称大周皇帝岁贡我大辽十万缗云云。那刘崇当然不希望这是真的,必会向辽人乞怜,他准备岁贡二十万缗。”韩奕道,“辽人行着这两头通烧之策,赚了个盆满钵圆。”
“这倒是极有可能!”君臣都觉得有道理。郭威捻着胡须,淡淡地说道:
“刘崇与辽人结盟,并不出人意表。在我大梁与太原之间,辽人自然会选择与太原方面沆瀣一气。若无中原并无内争,辽人岂能有机会坐享其成?朕以为,本朝当前最紧要的是恢复民生,增长国力,这个比什么都强。只要刘崇与辽人不来南犯,朕自然不会主动挑起事端。”
“陛下英明。”众臣答道。虽然郭威如此说,当朝重臣们也是如此认为,边境无事是最理想的局面,但君臣都知道,这个局面恐怕不会存在。
此事暂且如此,郭威示意范质将一份表章传示臣子们。
这正是新任镇宁节度使、皇子郭荣自澶州递上的奏疏《请罢诸色课户、俸户疏》,疏云:
属州帐内有羊、猪、纸、炭等户,并羊毛、红花、紫草及进奉官月料,并是影占大户,凡差役者是贫下户。今并欲放免为散户……
郭荣的奏疏在重臣们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