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头儿,这日子没法过了。”一个黑脸的陕北汉子嚷道。
身旁一溜袍泽们,都躲在墙垛下闭风,缩成一团,这里简陋的连个窝棚也没有。上司有令,他们不能生火,以免烟雾会招来敌人,并且烟火只能用来报警。
所以,这一队军兵吃的基本是民壮送过来的窝头,为了保障供应图省事,上级每次都是一次送足七天的口粮,窝头都被冻成了冰块,至于喝的,基本靠嚼山峁脚下河里的冰。
“是啊,丁头儿,生堆火吧!”
“生堆火吧,虽说这里一个敌人身影也不能见一回,难道我们不生火,那些土生土长的蕃人们就不知道这里还有几个带把的吗?”
军丁们都嚷嚷道。
那个被称作头的丁队正,正猫在垛口上小心翼翼地盯着远方,他本地猎户出身,年方二十,以前是平民时也是个狠角色,不太招乡人喜欢,可一旦应召从军,丁头儿如鱼得水,凭一身枪棒功夫和骑射本事服众,他只要一瞪眼,手下的最油滑的军士也不敢说个“不”字。
丁头儿想了想,向身边的那最先起哄的黑脸军士踢了一脚,骂道:
“老黑,你去拣些柴火,记住要干的。要是湿的点着了冒黑烟,我会将你宰了做成熏肉!”
“嘿,老天有眼,丁小爷开恩了!”
手下军士们闻言欢呼着。众人拾柴火焰高,因为用的是干柴,烟尘极少,倒也不担心会招来敌人或者误报敌情。
“还是围着柴火舒服啊,就是给座金山也不换啊。”老黑搓着手感叹道。他的话立刻引起旁人的反驳:
“做白日梦吧,还金山呐!这回折令公用兵,我等要是能换点辛苦钱,也算是没有白来当兵!”
“你们还别说,俺瞧这次真的不同了。俺老黑在环-县住了三十年,土生土长,自从折令公和韩侯被皇帝万岁派来了,俺老百姓总算过上点人过的日子,老天开眼呐!你们说,折令公是好相与的吗?赏罚严明,待兵如子!韩侯,那更是有本事的人,多少个混帐刺史老爷在他面前像小鸡一样喀嚓了,谁敢不服?在这样的人麾下打仗,值!我估摸着野鸡族这次要栽了!”老黑掐着手指头,又道,“折公用兵,我们出征赏了一陌,刚好够我还了酒债,这次老子要是立了功,杀个把野鸡族人,总少不了得个十贯钱吧?你们说野鸡族人的人头怎么就值十贯呢?帅府也太抠门了!”
“老黑,你又做梦了,窝在这里喝西北风,都冻成冰砣了,哪有仗打,哪有功可立?”兵丁们一齐笑了。
丁头儿这时回头道:
“你们几个别笑话老黑,当兵吃粮,不是混日子,前程就是眼前,就看你肯不肯卖力卖命。”
“切,丁头儿,我们就是当大头兵的命,哪有什么前程可盼?”
“好吧,不谈前程,就说赏钱吧,这次围剿野鸡族事了,我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折、韩二帅总归会发下来一些赏钱。哥几个在俺手下好好当差,遇有事情都听我号令,俺总不会贪了你们的苦劳!要是碰到了敌人,谁拖俺后腿,谁吓尿了裤子,到时可不怪俺不讲义气!”丁头儿笑骂道。
他忽然想到,那韩侯与自己一样,也曾经在山野间追逐野兽,自己二十岁时不过是个小小的兵头儿,那位韩侯却已经封侯拜相了。
“那是!”众人拍着胸脯齐声说道,心里却都不认为会有上阵乃至立功的机会。
“老黑,轮到你来瞭望,不要让我再看到你偷懒!”丁头儿命道,又连踢带骂地吩咐几个军兵去接替其他人。
“是!”老黑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站了起来。
丁头儿坐到了老黑原来的位置,烤着火,暖意让他冻僵了的脸恢复点了生气,他心里也在暗骂那将他“发配”到这里的上司。
丁头儿正在想着前程,老黑忽然去而复返,慌张地跑过来,边跑边大声喊道:
“丁头儿,不好了不好了!好像我们撞大运了!”
丁头儿变了脸色,不用他吩咐,身边所有的军士都在第一时间抓紧了武器,面容严肃,这些军兵平时也没个正形,在一起嘻嘻哈哈,又爱博戏耍钱,关键时刻也表现出一些经折从阮淘拣后的“精锐”本色来。
土峁下的羊肠小道上出现了五个蕃人游骑。
丁头儿命部下躲在墙下,自己一个人站到了垛墙上,他冲着下面打了个响亮的唿哨,用土语叽哩呱啦地骂了一通。
蕃人游骑立马停下,他们似乎对丁头儿光明正大的挑衅感到意外,待听清楚了丁头儿的肆意谩骂声,气的哇哇大叫。
“杀死他!”蕃人们想都没想,弃马步行,往山峁上攀爬着。
没有工具,是无法攀上寨墙的。蕃人战士仰起头,举箭往上射。
忽然,墙头上冒出了十来个矫健的身影,十几张角弓引如满月,十几支箭羽怒射而下。清风寨的这一队官军,恰好大多是附近猎户组成,虽算不上神箭手,但个个也都是好手。
大意之下的蕃人,无疑成了活靶子,五个蕃人立刻有四个中箭仆倒,另一个走在后面的失足滚落下去。丁头儿来不及感叹,见那唯一的活口竟然没有摔死,居然跌跌撞撞地奔向自己的坐骑。
丁头儿跳了下去,沿着斜坡滑落而下,矫健飞快地如那些擅长在山崖陡壁间啃食的山羊,部下们目瞪口呆地看着丁头儿,以为他得了失心疯。
转眼间,丁头儿已经安然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