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杝屏息静气瞪着抓住她手的那个人。
严安是闭着眼睛抓住的林杝,然后继续闭着眼睛在半空停顿了片刻,才换换睁开他那双朦胧的小眼睛。尽管灯光昏暗,林四小姐还是能看得清楚,他一开始十分迷茫,不知今夕何夕,不知自己是谁,随后目光有了些焦点,锁定在林杝的脸上,他是在辨认,在思考眼前这个人是谁?
经过略长的沉默,他才用沙哑的声音戒备问林杝:“你在作甚?”
“我……”四小姐张开不知如何回答,眼珠子转悠了两圈,“我看你好像在做噩梦,很痛苦的样子,就过来看看你有没有事情。严公子,你没事吧?”
严安的眼神带着一丝怀疑,迟疑一瞬才摇摇头放开林杝,自己背过身去,“我没事,你歇息吧。”好似一只受伤的兽,在黑暗中独自舔舐伤口。林杝猜想严安的过往中一定有一段让他十分不开心的时光,深深烙印在他的脑海里,所以才会在失忆以后的梦中,从潜意识率先浮现而出。
是怎么样的过往?
她居然想了解更多有关严安的事情,是因为他是梅十四的关系,还是真的关心这个内敛的可怜人?
林杝看着阴影里那个蜷着的男子,心情变得莫名复杂。
等到第二天顶着一双眼黛起床,想要去甲板上透口气的四小姐,刚打开门就被门外的情况惊吓到,一口唾沫噎住喉咙,边咳嗽边后退,想要把门给关上。只见门外由神户三郎带头,一干水手在走廊里跪了一地,不等林杝关门,齐刷刷响亮道:“十四公子。早安!”
神户三郎戴着他的假头套,也巴巴儿凑过去,对林杝道:“姑娘,小人和弟兄们来向十四公子请安了,请公子和姑娘用早膳!”说罢,从身边的小弟手里接过盛了早饭的托盘,恭恭敬敬送到林杝胸前。
“……”
四小姐委实被这些说风就是雨的海盗们震慑,呆呆站在门口,也不去接神户三郎送来的早饭。倒是里头的严安,被外面这么大的动静给吵醒。起身走到门口,站在林杝身后冷冷盯着跪在地上的神户三郎,道:“我已经说过了。你们的仇我不会帮你们报,我也不是你们要找的人,别来烦我了。”
说罢,他拽了林杝的胳膊回去,就想关门。林杝突然灵光一现。挣脱严安的手掌,转回去对着神户三郎当头就是一句:“我表哥身体抱恙,需要静养,不宜操持这些事情。若你信得过我,我可以代我表哥帮你们重整旗鼓,但你们必须保证。所有人都听我的吩咐。”
严安和神户三郎都露出错愕的表情,神户三郎还在消化林杝的话,严安反应很快。再次把林杝拖回来,磨牙警告:“谁同意你以我的名义承诺此事?!我就算失忆,也知道这事情不应当答应,你没睡醒么?!”
林杝对严安来势汹汹的眼神一点不胆怯,直视他的眼睛回敬道:“我昨晚比你睡得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生怪病没有错,但是你这样逃避你害怕的东西。就像个胆小鬼!”
两人之间硝烟弥漫,正要开战,未料神户三郎突然插嘴,问得是林杝:“姑娘,你真的有把握替我星鲨号重振雄风,把他瑞昭杀得片甲不留?!”
四小姐丢给神户三郎一个凶巴巴的眼神,海盗船长把这个小眼神默认为对瑞昭那帮子兔崽子的仇视,实际上林杝是这帮子海盗残兵的鄙视。想让她灭了自己未婚夫的海军战队?!你丫儿做梦。
严安见林杝点头,自然想要阻止这个荒谬的结盟,却是没想到身边这个小女子瞬间的爆发力那么强,一把就将他推回舱内,害得他险些站不住脚摔一跤。自己则飞快朝神户三郎一干人丢下一句:“此事稍后再议,我表哥肚子饿了先吃早饭。”夺过神户三郎还托举着的早饭,很干脆地关了舱门,把跪地不起的海盗们统统关在门外。
“你……”
“严公子!你是瑞昭子民,国难当头,难道可以袖手旁观?!”不等严安说出一句责备的话,林四小姐逼近他面前,压低声音把话说出口,稳稳地将一顶大帽子扣在他头上,让他一下子无言以对。
林杝见严安一时没反应过来,立即趁胜追击,轻声解释道:“严公子你想,星鲨号的海盗余党想要报仇,而他们身后联系着一个威胁瑞昭存在的组织,我们为何不借此机会,顺藤摸瓜打入敌人腹部,反间一把?”
她说这话的时候,严安看到了林杝眼睛里闪闪发亮的星星,仿佛忽然之间她的整个人变得光芒四射,耀眼十分。被四小姐这种人格魅力折服,严安原本排斥的态度稍微有了一丝松动。
“严公子,他们以为你是那个梅十四,不管你到底是不是梅十四,既然已经选择站在大宗的对立面,为何不将计就计利用这一点控制神户三郎呢?你在害怕什么吗?”
“……”他在害怕什么?对一个失忆的人来说,害怕的事情太多太多,最害怕的就是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他不想卷入纷争,只做一个普普通通的生意人,每天算计的不过是怎么样赚更多的钱,而非现在林杝口中的国家安危。
可当他看到林杝带着央求的眼神,还有脸上散发出的,前所未有的神采奕奕,她对瑞昭的赤子之心是日月可鉴。严安就说不出拒绝的话,“孟赖。”
“嗯?”
“太危险了。”
林杝听罢,失望之情溢于言表。他仍然不肯同她合作。
严安继续道,“若你确定自己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