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想什么?”倚在窗边的隆禧,淡淡的询问道,却是将目光飘向了远处。
而他亦只是淡然的眺视着远方,眼中的不悲不喜,太过深邃,让人看不尽,双手伏在身后,抓住了自己的辫子,许久才道:“我还有多少小辫子可以让人抓。”
他的云淡风轻,似是带着一股子莫名的伤感。隆禧闻言,也只是微楞了片刻,才转过头,带着笑意看着他“既是如此,那不如断了。”
“断……”他的眉间蓦然皱紧,身后握成拳的手,也是攥的更紧了 。
“你在害怕?”隆禧只是转动着手上的扳指,邪看着他。
而他那眼中突起的波澜,说明了他那刻的犹豫,他从来就不曾放下过,又何来了断,哪怕只是保持这若有若无的暧昧,也是他心甘情愿的,毫无关系才是最为可怕的。
“你想多了。”他只是低下了头,不知何时附在身后的手,已然松了开来。
“人生不过七十,除却十年懵懂,十年老弱,便剩下五十。这五十又要除去一半的黑夜,便只留下二十五。在想,衣食住行,来回奔波,又耗费了多少时日”他那隐忍下的痛苦,他全都明了。而今的他,像极了当年的自己,默守了长段艰难岁月,隐忍的承载了全部辛苦与悲哀,人事音书,亦不过是冷漠。得到失去,不过一念之间,时间才是这世上最为不变的好戏。
“我想知道为什么人一旦得到他们想要的,就突然变了。”他的声音明显多了一丝哽咽,眼中的愤恨分外明显。
“是是非非在你的心里早就已经有了答案,又何必非要自找难堪呢?”隆禧只是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太子闻言,亦只是复杂的看了一眼他,等待太久的,多半得到的不是自己最初想要的。他很早就明白,他与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之间的和谐,全部是源于他对他的皇权没有起到冲突,他亦明白,在那个人心中江山才是唯一,却还是沉溺在了他的片刻柔情之下,迷失了自己。他很清楚这到底是为什么,他 放不下他的骄傲,而那个人亦放不下帝王的身份,到头来不过是一场鱼死网破的刻骨铭心。
“从热情似火卿卿我我渐向平淡 .又有多少人能安稳,更何况你不是平凡人。人长大了,心智也应当跟上它的步伐,若是差的太远,到头来痛苦的只会是自己。这个世上从来就没有什么感同身受,最心疼自己的,还是自己,无论身边陪伴了多少人,归根结底我们都是一个人。”隆禧只是用满含信任的目光看着他。
无论是一个过来人的身份,还有以一个当叔叔,为人臣的身份。他都明白,他不能在如此的下去了,流言已经传起 ,康熙的不动声色,太子的久未露面,已经给了有心人太多的文章可做。哪怕一向喜欢游戏人间的他,关键时刻都是能清醒的意识到自己的身份,更何况是一朝的太子,若是他在如此的沉沦下去,龟缩在毓庆宫,康熙是否会不满,他不知道。但他知道,将来他面对的将会是一场腥风血雨,朝臣的不信任,众兄弟的蠢蠢欲动。他无法想象,若是之后康熙一旦失望了,松开了手,任由他们攻讦他,他的明天将会是场怎样的痛苦,他从来都是不曾相信过康熙,他一直认为他的信任从来都是廉价的。所以他无法看着自己一直照顾着长大的人,有朝一日,会步上那些废太子的后尘。
一个无法抗拒的结局往往比一个琢磨不定未来来得让人平静的多,人终究是要面对现实的,清醒过来的他,又是恢复了一副淡定的模样,只是他的眼眸间多了太多的寒意,这让隆禧一度质疑过自己,今天的举动是否是错误的。
“谢谢。”到头来,他也只是轻声道了那么一句。
隆禧万万不曾想过的是,他会做出如此的决定。次日早朝之时,隆禧看到久违出现的太子,也是稍稍松了口气,看了眼福全,见他也是淡淡的点了点头,他明白他那聪明的小侄子又回来了。
却是没想到,他会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上折子要求出征葛尔丹,他不知道这到底算是什么。自己这到底是害了他,还是救了他,眼中是满满的纠结。
以为人臣的角度,他很清楚一场军功带给他的利益到底有多大,足以平息这流言蜚语,挽回他的形象。但以为人长辈的角度,谁愿意自己的亲人去冲锋陷阵,将自己陷于危险之地。尤其是他这种状态下,明显可以看出他根本不是想去走个过场。他相信,一旦放他去了之后,他是绝对有可能冲去前线的。他的眉间也满是担忧。
康熙自然是不用说了,对于一上朝就看见许久未见的太子,连日来的黑着脸的他,也是难得露出了一丝笑容,他要的从来都很简单,但凡他一个低姿态,无论是什么,他便可以放下所有,去相信他。然而,这却是他最不可能放下的事,以太子的话说,那便是他最后的一丝底线,若是连这丝底线都被康熙踏过,他便再无如何东西可输了,哪怕它是世上最为肮脏的,他也不愿放弃,自尊心从来都是一个人必须的,只不过他将它看的格外之重罢了。
而他明显也是感受到了太子那一丝的变化,他身上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更加的浓厚了。这让康熙是颇有些不满,却是在听到他的上奏之后,铁青着的脸,更是难看 。那些大臣也是纷纷议论了起来,唯有康熙同另外两个人的目光是穿过人海一直盯着他,康熙的眸间是满满的怒意,更多的或许是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