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到太子宫,文宝杨便遣开所有人,径直走到浴池那边沐浴更衣。
推开门,绕过一个巨大的屏风,揭了散下来的橘黄色半透纱帘便可以看到一个能够容纳下十几个人一同沐浴的大汤池,白玉砌成的池沿上整齐而对称地雕刻着描了金边的牡丹花开的富贵图案。。浴池尽头,两头贴了金箔的龙首口中正吐着源源不断的温泉水。水柱直入池中不落间隙,柔缓得几乎听不到声音。这样修葺华丽的浴池,没人上前伺候反而显得有些冷清空旷。
温热的水流让偌大的浴池上散不去缭绕着迷蒙的雾气。
朦胧飘渺,更似仙境。
环顾一遍安静无人的四周,文宝杨安心地脱下黏糊的xiè_yī、解开缠紧的束胸,快步走进暖呼呼的水里。
呼……暖和。
从刚才下马车开始,太阳穴就突突地跳个没完。不住地揉着隐隐作痛的穴位,文宝杨轻声叹息,想必之前是被风吹得厉害了。静静趴在池边,只有这刻她才能好好享受这样的宁静放松。水温适宜,只需呆上一小会儿便能让人昏昏欲睡。
梁洛兮在文宝杨离开后并没有立马下车,而是替她收拾整理落在马车里的衣物。将湿掉的衣服抖了抖,一块玉石顺着衣服滚落出来。
声音在安静的车内特别惹人注意。
弯腰将玉佩拾起来,虽然无意打量,却因为别致造型梁洛兮一眼认出了那块竹节玉佩。想到文宝杨临下车时在衣服里找东西却被文沐阳示意先去沐浴的一幕,虽然没有明说,她要找的大概就是这个东西。
攥在手里,明明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梁洛兮还是有些意外的在意。
文宝杨觉着有些疲惫,但不敢在浴池里睡过去。泡了一阵子后换了套干净的衣裳,她散着头发卧在屏风后的躺椅那处儿打起盹儿来,顺势也等着将头发晾干。
头发只是随手擦了一下,这会儿还有些湿漉感觉,文宝杨不管不顾地倒在躺椅上小憩起来。
浅浅的哈欠,无意识地带她入了梦乡。
这一觉文宝杨睡得并不沉,四起的寒意叫她忍不住将瑟瑟发抖的身子缩一团,蜷入自认为最是暖和的地方。
文宝杨睡得不深却又迟迟不肯醒来。晚膳时间早就到了,她仍旧没有要起身的打算。
派去传话的几个宫女都无功而返,身为太子妃的梁洛兮不得不亲自前往浴池。临走前,絮染在身边提醒:“太子爷不喜欢有人擅闯浴池,太子妃请当心。”
的确,没有人能在得不到同意的时候擅自进入浴池,这是文宝杨定下的规矩。
曾有个初来太子宫乍到的宫女在文宝杨准备沐浴更衣的时候无意闯入浴池这边,她二话不说便将那个宫女遣出宫去,即使人家怎么苦苦哀求。就算是宅心仁厚的文宝杨,面对这种事情也只能狠下心肠了罢。
梁洛兮站在门前,唤道:“太子,该用膳了。”
大概是被人接二连三打扰后留有的遗症,半梦半醒的文宝杨觉着自己的脑袋难受得要命。她此刻是如此的浑身冰冷困顿乏力,就连梁洛兮的声音也没有听出来。
就连单单的哼一声,后脑都会疼得犯昏,连眼睛都懒得睁开的文宝杨自然也没有回应对方。
梁洛兮在门口等了一会儿,不见有人回应,叩门两声便直接推门而入。绕过屏风,便看见人慵懒地侧卧在躺椅上。
只见对方双颊绯红,如绢的乌黑垂发与似玉的晶莹肌肤恰好成了鲜明的对比,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妖冶的美。她蜷着身子窝在躺椅内侧,散下的头发将脸遮去一半,那非虚非实又颠倒众生的迷惑让人着迷神往抽离不了心思。
宽大的袖襟滑到手肘让整截小臂都置露于温热的空气里,而另一只耷拉在躺椅边缘的手臂被白色毛绒的软垫包裹其中。怎么看,她这个睡姿都极为撩人。
卧躺着的人没有察觉有人进来,在软榻上迷糊地睡着。因为莫名的寒意而不时颤抖,看上去文宝杨睡得并不安稳,但丝毫没有准本起身的意思。
梁洛兮半蹲在她身边,说道:“太子,该晚膳了。”
文宝杨蓦地张大眼睛,木讷地看着眼前的梁洛兮:“兮儿……怎么来了?”一边问对方,一边用酸软无力的手慢慢支起沉重无比的身子和疼痛难耐的脑袋,半靠在铺了绒皮的椅背上。她到底是没有责怪梁洛兮擅自的闯入。
“太子,晚膳时间到了。”梁洛兮简单道明来意。眼前这个星眸微阖,语调低柔,流露出别样风韵的人,柔媚嫣然的样子简直和平日判若两人。
“……兮儿先用,无需等我,”文宝杨既困又冷还难受,声音带着浓浓倦意,“兮儿可以帮我取身外袍来么?不知怎的,总觉着这屋里头有风灌进来。”说着,费劲儿地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暗色柜子。她早已冷得打颤,只是没那个力气取件衣服盖在身上罢了。
梁洛兮将衣服取回来的时候,文宝杨早又躺下了。刚才寥寥的对话已经费尽她许多气力。她急需休息一阵,恢复元气。
见状,梁洛兮开口说:“太子若觉着困,回屋再睡。”
“不用……再躺小会儿,就好。”文宝杨声音含糊,看样子她又要睡了。
拨开散落额前的青丝,梁洛兮将手心贴在文宝杨的额头上,她烫得厉害:“太子发烧了,还是回房请个太医过来看诊好些。”大概文宝杨是病人的关系,梁洛兮并没有往常一般冷言冷语,但也没有见得有多热络。